小豆子愣了一下,显然对王康要去河边的要求感到意外,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在前头带路。
推开那扇破门,天光瞬间涌来,让王康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的更加破败。稀疏寥落的土坯茅草房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泥泞的小路上看不到什么行人,只有几条瘦骨嶙峋的土狗有气无力地趴着。远处的田地大多荒芜,只有零星几点绿色。整个村庄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寂和穷困。
他这间破屋,几乎是村子最边缘、最破烂的一处。
小豆子带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绕到屋后,穿过一片枯黄的灌木丛。果然,一条宽约丈许的小河蜿蜒流淌,河水不算清澈,但至少比瓦罐里的要干净许多。
河岸边生长着大片枯黄的芦苇。
王康的目光扫过河面,没看到鱼的影子,或许有,但也绝不是他现在这状态能徒手抓到的。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些芦苇上。
芦苇的根茎(芦根)含有淀粉,可以充饥,虽然口感很差,但至少能吃。这是他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野外求生知识。
他拄着镰刀,走到芦苇丛边,示意小豆子后退,然后挥起镰刀,砍向芦苇的根部。
虚弱让他的动作变形,第一下砍歪了,只削掉几片叶子。他调整呼吸,再次挥动,这次对准了根部下方泥土的位置。
锈钝的镰刀啃进泥土和根系,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出。每砍一下,他都觉得头晕眼花。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
砍倒一小片芦苇后,他用镰刀头艰难地刨开湿泥,挖出下面白生生的、一节节的芦根。
“狗哥,这……这东西能吃?”小豆子看着沾满泥巴的根茎,一脸怀疑。在他有限的认知里,这东西从来不是食物。
王康没力气解释,只是拿起一根,在河水里粗略洗了洗,然后用牙齿艰难地啃咬下一小段,咀嚼起来。
味道确实糟糕,土腥味重,纤维粗糙,嚼起来像是在吃木头渣。但那一丝丝微弱的甜味和淀粉感,对于空乏的胃来说,不啻于珍馐美味。
他强忍着咽了下去,胃里似乎舒服了一点点。
他又洗了几根,递给小豆子:“嚼……咽下去……能顶饿。”
小豆子将信将疑地接过,学着王康的样子啃咬起来,小脸立刻皱成一团,但还是努力地吃着。
王康继续挖掘,他需要更多。不仅仅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给他送来水和皮绳的孩子。
就在他埋头苦干时,河对岸远远地出现了一个挑着木桶的身影,似乎是个来打水的妇人。她看到了对岸芦苇丛里的王康和小豆子,以及他们手中白花花的芦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鄙夷和怜悯的复杂表情,摇了摇头,快步打水离开了。
王康注意到了那道目光,心里微微一沉。
他知道,挖芦根充饥,在这村里,恐怕是沦落到最不堪境地的标志了。
但他顾不上这些。活下去,是眼下唯一的目标。
他拄着镰刀,看着脚下沾满泥巴的芦根,又看了看手中这柄简陋的救命的工具。
知识……工具……
也许,它们真的能在这绝望的深渊里,凿出一丝微光。
他继续挥动了镰刀,挖掘着这苦涩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