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试图分散冲击两侧的房屋,但村民们早己用粗木和石块从里面顶死了门窗,一时难以撞开。而每当他们试图聚集,就会遭到来自多个方向的石块和长矛的袭击。
黑娃如同疯虎,他守在一个拐角,利用视野死角,每当有家丁冒头,就抡起磨棍狠狠砸去,己经砸翻了一个。石叔和其他几个男人则依托矮墙,用粪叉和柴刀拼命戳砍,不让他们轻易突破。
王康没有固定在一个地方,他像幽灵一样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穿梭,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发出简短的指令,指挥着村民集中攻击落单或受伤的敌人。他手中的“砺锋铁”数次挥出,虽不致命,却总在关键时刻干扰敌人的行动。
战斗陷入了残酷而混乱的僵持。家丁们个人武艺和装备占优,却被地形和无处不在的偷袭极大削弱。村民们凭借一股血勇和地利,勉强支撑,但不断有人受伤,防线多处告急。
一名凶悍的家丁终于撞开了一扇不太结实的木门,狞笑着冲了进去,里面顿时传来妇女惊恐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喊!
王康目眦欲裂,刚要冲过去,却被另一个家丁缠住!
就在这时,只见豆子娘如同护崽的母兽,尖叫着从旁边屋里冲出来,手中那把磨尖的剪刀狠狠扎进了那闯入家丁的后腰!
家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反手一刀劈在豆子娘肩上,鲜血迸溅!但豆子娘死都不松手,反而用尽最后力气将剪刀拧了一圈!
那家丁踉跄倒地,眼看活不成了。豆子娘也软软倒下,肩头血肉模糊。
“娘!”小豆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血腥味和死亡刺激了所有人!
周教头眼见手下接连折损,连妇孺都如此悍不畏死,心中终于生出了一丝寒意和退意。这哪里是泥腿子?分明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再打下去,就算能赢,自己这点人手恐怕也要折损大半!为了这么一个穷村子,太不值了!
“教头!撤吧!这鬼地方太邪门了!”一个家丁捂着流血的胳膊惊恐地喊道。
周教头看着手下疲惫惊恐的眼神,又看看巷道阴影里那些仿佛杀之不尽的村民,终于一咬牙:“妈的!风紧!扯呼!”
他虚晃一刀,格开黑娃的磨棍,率先向村口退去。幸存的家丁如蒙大赦,搀扶着伤员,狼狈不堪地跟着逃离,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了。
当他们仓皇逃出村口,重新骑上马背时,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来时十几人,回去不足一半,还个个带伤。
村内,看着敌人彻底消失,劫后余生的村民们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
巷道里一片狼藉,血迹斑斑,躺着几具家丁和……两个村民的尸体,还有受伤呻吟的人。
王康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倒在血泊中的豆子娘身边。小豆子正抱着母亲哭得撕心裂肺。豆子娘肩膀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如纸,眼看是不活了。
她看到王康,涣散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光亮,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狗……狗子……豆子……”
王康蹲下身,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沙哑:“婶子放心……有我一口气,就有豆子一口吃的。”
豆子娘似乎想笑一下,却最终头一歪,没了气息。
王康闭上眼睛,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席卷了他。
他站起身,看着幸存的人们。每个人身上都沾着血污和泥土,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悲伤,以及一种经历过血火后、难以言喻的蜕变。
他们赢了,又一次。但代价,如此惨重。
然而,在这片血腥和悲伤之上,一种东西正在悄然凝聚。那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绝望,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用鲜血浇灌出来的、坚韧而冰冷的——力量。
王康知道,经此一役,北壑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而张二爷的报复,也绝不会停止。下一次,只会更加猛烈。
他抬起头,望向张家庄的方向,目光冰冷如铁。
必须,尽快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