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绑着狰狞狼头布条的箭矢,像一根毒刺,扎在北壑村本就紧绷的神经上。一整天,村子都笼罩在一种极度的压抑和警惕中。白天的光线并未带来安全感,反而让西面那片寂静的山林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仿佛每一棵树后都隐藏着饥饿的眼睛。
王康试图解读布条上那些古怪的符号,却毫无头绪。这不是他所知的任何文字或通用标记,更像是溃兵内部自创的暗号。未知,加剧了不安。
他加大了巡逻的密度和范围,甚至冒险派出一组人,沿着昨夜发现脚印的区域向外小心探查了半里地,除了确认对方身手的确矫健、撤退路线干净利落之外,一无所获。
工棚里,打造应急弩的工作争分夺秒地进行着。有了第一把的成功经验,黑娃和另外两个青年学得很快,粗糙但致命的弩具一把把被制造出来,配发的重箭也堆起一小捆。每一把弩交付到挑选出来的、相对沉稳的村民手中时,都伴随着王康简短而严厉的操作叮嘱和警告。这玩意走火或者误操作的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然而,武器的些许增加并没能驱散弥漫的恐惧。粮食的短缺随着白日流逝愈发凸显。三袋黍米入库,但那是黑石坳的“寄存物”,动不得。北壑村自己的存粮己然见底,晚上的糊糊粥稀得能照出人影。
李嫂掌管着粥桶,脸色比锅底还黑,每一次刮擦桶底都发出刺耳的声响,伴随着她压抑不住的抱怨:“省着点喝!都没了!明天就得啃树皮!早知道……”她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眼神瞟向王康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早知道就不该招惹那些溃兵,或许乖乖等张二爷来,还能多活几天。
这种言论像瘟疫一样悄无声息地扩散。绝望和饥饿开始瓦解刚刚凝聚起来的斗志。有人开始偷偷藏起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口粮,有人则用麻木的眼神望着西边的山林,仿佛在衡量是死于刀兵还是死于饥饿哪个更轻松些。
王康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但他无暇也无力去做细致的思想工作。生存的压力如同巨石压顶,他必须找到破局点,哪怕只是一个小孔,透一口气。
傍晚时分,就在天色将暗未暗之时,西面瞭望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哨音!这一次,不再是疑似,而是明确无疑的敌情!
“西边!林子边上!出来了好多人!”哨兵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王康和黑娃疾奔到西侧栅栏后,借着一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暮色苍茫中,西面林地边缘,影影绰绰出现了二三十条人影!他们不再隐藏行迹,就那么散乱地站在那里,衣衫褴褛,大多拿着兵器,刀枪剑戟甚至粪叉都有,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隔得老远也能感受到一股凶悍之气,他手里似乎提着一把破旧的环首刀,正指向北壑村的方向,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他们没有立刻进攻,就那么站着,无声地施加着压力。那种沉默的注视,比疯狂的呐喊更令人胆寒。
“准备……”王康刚要下令死守,异变突生!
村子的北面,靠近后山的方向,毫无征兆地,一股浓烈的黑烟猛地升腾而起,紧接着,橘红色的火苗蹿了起来!
“走水了!后山着火了!”村里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后山堆积着最近收集来的、准备用于烧炭的大量枯枝败叶和灌木!那是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燃料!
王康头皮瞬间炸开!溃兵在西面佯动吸引注意力,真正的杀招是派人绕到防御薄弱的北面纵火!他们要烧掉村子的燃料和可能存在的粮草(他们并不知道粮食藏在地窖),制造混乱,甚至可能想趁乱攻进来!
“救火!快救火!”石叔声嘶力竭地喊着,带着一部分人慌慌张张地向后山冲去。取水困难,火借风势,瞬间就蔓延开一大片,照亮了半边天,浓烟滚滚。
村子西面,那些溃兵看到北面火起,发出一阵模糊的、如同狼嚎般的鼓噪声,开始向前逼近!
内外夹击,混乱骤起!
王康心脏狂跳,血液几乎冲上头顶。一瞬间,他做出了决断。
“黑娃!带你的人,死守西面!弓箭、弩、开水,给我往死里招呼!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栅栏!”
“石叔!别全部人去救火!分一半人警戒东面和南面,防止还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