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惊愕一闪而逝,随即强作镇定:“段都尉?这……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朝廷命官,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赵襦阳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所以,我打算彻查此事。若不将这等乱臣贼子连根拔起,恐怕整个恒州城,都将永无宁日。此事,恐怕还要上报朝廷,请圣上明断。”
崔判官的神色几度变换,最终只是干巴巴地附和了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去。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赵襦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崔判官这番话,用不了多久就会传进长安城杨国忠的耳朵里。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需要借朝廷的耳目来传递一个信息——他赵襦阳,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恒州的天,要变了。
送走崔判官,赵襦阳立刻密召陌刀将李嗣业。
书房内,只有他们二人。
赵襦阳将段承宗谋逆的实情和盘托出,李嗣业听得怒目圆睁,一拳砸在案几上:“此等国贼,末将愿即刻领兵,将其府邸踏平!”
“不急。”赵襦阳抬手制止了他,眼神深邃,“段承宗在军中盘踞多年,党羽众多。我们现在动手,名不正言不顺,容易引火烧身。我们需要一个……让他无法辩驳的理由。”
他翻开一本厚厚的《大唐军律》,指着其中一条说道:“《军律》第十七条,‘凡守土之将,遇敌来犯,主官战死或失能,代任者可临时执掌全城兵符,以安军心,首至朝廷另遣新帅。’昨夜,我这节度使府遇袭,与敌军来犯何异?我这个节度使险些‘失能’,于情于理,我都有权对这一条进行追加解释,临时接管恒州所有兵马,以防再生叛乱。”
李嗣业起初听得眉头紧锁,觉得此举过于大胆,有越权之嫌。
但看着赵襦阳引经据典、条理分明的样子,又回想起昨夜灵堂之上,此人面对刺客时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心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敬意所取代。
这绝非一个只懂纸上谈兵的文弱书生。
“末将……明白了。”李嗣业沉吟片刻,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末将听凭使君调遣!”
一个时辰后,在恒州百姓惊愕的目光中,李嗣业亲率陌刀营,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将都尉段承宗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段承宗尚在府中与心腹饮酒,庆祝计划“成功”,便被如狼似虎的士兵破门而入,当场拿下。
校场之上,风沙猎猎。恒州三军将士被紧急召集于此,气氛肃杀。
段承宗被五花大绑地押上高台,他满脸涨红,兀自咆哮:“赵襦阳!你敢!我乃朝廷亲封的都尉,你无权私自审判我!我要见朝廷钦差!我要面圣!”
赵襦阳一身戎装,立于高台之上,俯瞰着台下数千将士,声音如洪钟般传遍整个校场:“段承宗,你勾结范阳安禄山,意图谋杀本使,动摇国之根基,证据确凿,还敢在此咆哮公堂?”
“一派胡言!”段承宗嘶吼道,“你说我勾结范阳,证据何在?仅凭一个刺客的疯言疯语,就想给我定罪吗?我告诉你,没有兵部文书,没有圣上旨意,你动我一根汗毛,就是谋反!”
台下不少将士面露疑色,段承宗在军中威望不低,赵襦阳此举确实有违常规。
然而,赵襦阳却发出了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怜悯:“证据?段承宗,你似乎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张脸,最后落在段承宗的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昨夜,你带人去我灵堂‘吊唁’时,跟在你身后的那些亲兵,穿的是恒州军的甲,拿的却是范阳特制的横刀。叛迹昭然若揭,天下共睹,何须再等朝廷定罪?”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段承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襦阳不再看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指向苍穹,厉声喝道:“斩!”
手起刀落,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溅上黄沙,瞬间渗入其中。
震耳的咆哮戛然而止,整个校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数千将士,无论是段承宗的旧部,还是旁观的官兵,全都屏住了呼吸,被这雷霆万钧的手段震慑当场。
他们呆呆地看着高台上那个持剑而立的身影,仿佛在看一尊从地狱归来的神祇。
血腥味在风中弥漫,肃杀之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襦阳缓缓收剑入鞘,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惊恐、或茫然、或敬畏的脸庞但仅仅是震慑,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在这片被血洗过的黄沙之上,建立起属于他的、绝对的权威。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整个校场,数千双眼睛,在这一刻,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那将是决定恒州未来命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