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他看向自己的副将,“即刻起,以修缮水道为名,征调民夫百人,由段工正统一调配。在西坊李家井周边,给我另掘三道曲巷,要深,要隐蔽,巷道彼此交错,形如蛛网,但所有出口,都必须通往李家井附近的主道。”
“段工正,”他又转向段铁匠,“你带所有匠户,在这些新掘的巷道墙壁上,每隔五步,给我暗中凿出凹槽。我要你在凹槽里内置陶瓮,越多越好。”
“裴玉筝,”他的目光落在女将军身上,“你负责守卫整个西坊,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李家井百步之内。若有违者,先抓后审。”
最后,他的视线回到了戚薇身上。
“戚窑官,那些陶瓮里要装什么,就看你的了。”
戚薇点点头,胸有成竹:“以硫磺、硝石混入麻油,再辅以他物,我称之为‘硝油’。此物性烈,遇火即爆,威力比刚才的‘地雷火’粉末更胜十倍,且火焰会顺着地道蔓延,无孔不入。”
裴玉筝听完整个计划,秀眉微蹙,提出了最关键的疑问:“计策虽好,可我们如何能保证,敌人一定会放弃他们自己的主道,转而进入我们挖好的陷阱?”
赵襦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看向段铁匠:“段工正,这件事,也要辛苦你了。”
段铁匠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使君放心。敌军地道虽隐蔽,但每隔十步,必然会在砖石缝隙中做下记号,用以校准方向。我们的人,己经摸清了他们的记号样式。”
西月初二,范阳南营外围。
几名被俘的恒州百姓被驱赶着修补营寨。
段铁匠混在其中,衣衫褴褛,满脸惊恐。
在搬运一袋用于夯实地基的红砂时,他“不慎”被一名范阳兵推搡,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道入口附近。
他怀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包应声破裂,一些颜色更深、颗粒更细的红砂混入了那一堆普通的红砂之中。
范阳守卒只当他是惊吓过度,咒骂着踢了他一脚,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五日后,范阳军地道内。
工头借着油灯的微光,仔细核对着墙壁上的标记。
他发现,前方探路工留下的红砂标记似乎指示方向略有偏转。
他并未起疑,只当是地底土质变化,需要绕行。
他挥了挥手,命令身后的工队:“转向,跟着标记走!”
三十人的工队,连同他们挖掘出的泥土,悉数转向,精准地进入了赵襦阳预设的三道伏击巷之一。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节度使府。
赵襦阳站在那副泥图前,听完斥候的回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转身对早己待命的玄甲营校尉下令:“派最精锐的五十人,携带火折与油布,潜入地底伏击点。记住,没有我的命令,哪怕敌人从你们头顶上爬过去,也不许发出半点声响。”
戚薇亲自为这五十名死士讲解引火之法:“此瓮中的硝油,引线极短。火折子一触,三息之内,必须撤离。爆炸之声,将如晴空惊雷。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西月初七,子时。
地底深处,死一般的寂静。
五十名玄甲营精兵,像一尊尊石像,伏在冰冷潮湿的巷道壁后,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空气中弥漫着硝油的刺激性气味和泥土的腥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有节奏的摩擦声从巷道深处传来。
“沙……沙沙……”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是凿土的声音,还有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