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个字透露出的信息太多了。
阿狼成功打入了敌人内部,但他的处境极其危险,敌人并未完全信任他。
这幅地图,既是投名状,也是求救信,更是一个致命的陷阱和千载难逢的机会。
“薛七郎!”他压低声音唤道。
薛七郎匆匆而入。
“立刻拟定一套接应计划,要用我们最精锐的斥候,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赵襦阳的眼神冷静得可怕,“棋盘己经布下,一颗子走错,就不是满盘皆输,而是满盘皆活。是敌人的活,还是我们的活,就看这一步。”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幅织锦地图折叠好,走到墙边,启动机关,露出一个内嵌的铁匣。
他打开铁匣的第一层,里面静静地躺着那份先帝的血诏。
他将地图放入铁匣的第二层,与血诏并列存放,然后重重合上。
这薄薄的一方织锦,其分量,己不亚于一道匡扶天下的圣谕。
第二日,校场之上,三军缟素。
赵襦阳亲自主持了阵亡将士的追祭仪式。
在肃穆的哀乐声中,他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宣读了新的军规:“我在此立誓,凡此役及今后,积战功至五级以上者,三年之内,必授实职,绝不虚悬!军政司专设督办,按期查核,若有逾期不授者,主官问责!”
话音刚落,全军哗然。
功不酬,位不正,正是积压在许多老兵心中最深的怨气。
这一条新规,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紧接着,赵襦阳高声宣布:“先锋营都伯陈砚舟,作战勇猛,斩将夺旗,功在第一。特此擢升为先锋都尉!”
陈砚舟激动得上前领印,他出身寒微,凭着一腔血勇屡立战功,却始终被压制。
此刻,当那枚沉甸甸的都尉大印交到他手中时,这个铁打的汉子竟红了眼眶。
人群中,几声不和谐的私语飘了出来:“哼,一个泥腿子,爬得倒快。”“还不是都督一句话的事……”
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了赵襦阳的耳中。
他目光一扫,朗声道:“我赵襦阳所用之人,不问寒门,不问贵胄,唯功与才耳!若有谁认为陈都尉功不配位,或自觉功劳更大,赏罚不公,心中不服,校场东侧,‘谏鼓亭’不日即将建成。你们可以去那里击鼓鸣冤,我亲自审理。但若有人敢在背后非议同袍,动摇军心,那就不是击鼓,而是动刀兵了!”
他森然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原本有些骚动的队伍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心中凛然,再不敢有半分异议。
深夜,赵襦阳再次回到书房。
他将那张写着“西怨模型”的白绢,工工整整地誊抄在一册更为精致的绢册上,用火漆封好,放入了铁匣的最底层。
然后,他依次将那份与杨国忠的盟约副本、阿鸢送来的密图、以及最上面的先帝血诏,一一叠放整齐。
他轻轻合上铁匣,这一次,他没有用钥匙,而是拔出匕首,在指尖划开一道小口,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在匣子的锁扣上。
鲜血渗入机括,发出微不可闻的“滋”的一声,仿佛一个生命的封印。
“现在,你们都睡下了……”他对着铁匣低语,像是在对那些故纸、那些阴谋、那些希望说话,“等你们再次醒来那天,这天下,也该变一变了。”
窗外,一线惨白的晨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层,映入他的眼眸,宛如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剑,带着彻骨的寒意。
而随着这缕光一同潜入室内的,还有一股从北方旷野刮来的,愈发凛冽的寒风。
冬天,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