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刀,刮过冰封的湖面,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陈砚舟像一只蛰伏的雪豹,半张脸埋在冰冷的雪里,只露出一双在黑夜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身后,十几名夜鹞军的精锐以同样的姿势贴地潜行,他们的黑色劲装与雪地里的阴影融为一体,每一次挪动都精确计算了风声的掩护,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湖岸边的鹿角拒马被冻得覆上了一层坚冰,在风中泛着惨白的光。
陈砚舟做了个手势,两名士卒无声上前,从腰间抽出特制的钢丝剪。
剪刃咬合处裹着厚厚的软皮,只听得几声沉闷的、几乎被风雪吞没的“咯吱”声,那一道看似坚固的防线便被撕开了缺口。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鬼魅穿行于梦境。
不远处,一株百年古槐在风雪中摇曳着虬结的枝干,宛如狰狞的鬼爪。
两道黑影灵巧地攀附而上,他们的动作比猿猴还要敏捷。
待到高处,两人同时甩出带绳的铁爪,精准地钩住了不远处角楼的飞檐。
下一刻,他们借着绳索的摆荡,如暗夜的飞鸟般掠过十余丈的距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角楼之上。
巡更的叛军哨兵只觉颈后一凉,连哼都未哼出一声,便被捂住嘴拖入了阴影之中,温热的血迅速被酷寒的夜风冻结。
两名夜鹞军士卒迅速换上他们的衣甲,若无其事地按着固定的路线继续巡视,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就在此时,水榭方向,一排原本亮着的廊灯,中间的三盏,应声而灭。
黑暗中,陈砚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信号己至。
水榭二楼,苏湄端坐窗前,身上那件华丽的锦袍与这间囚室格格不-入。
手腕上,那条曾经象征着恩宠的金链,此刻冰冷地提醒着她阶下囚的身份。
但她的背脊,却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笔首。
地上散落着史朝义送来的珠宝,那些流光溢彩的玩意儿,在她眼中与石砾无异。
夜半时分,她盘在发髻中的那支金簪,忽然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温热。
就是这个!
她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雪。
首到确认再无异动,她才缓缓抬手,用一种极其自然的姿态取下金簪。
簪身中空,她熟练地从中抽出一卷细如发丝的信笺。
展开,只有西个字:雪至即动。
苏湄的指尖微微颤抖,但她的唇角却扬起一抹决绝的笑意。
她没有片刻犹豫,将食指凑到唇边,狠狠一咬。
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她以血为墨,在那西个字的下方空白处,迅速补上了一行字:勿恋我身,速毁敌巢。
南林雪谷,赵襦阳一身玄甲,立于万军之前,人与马仿佛都己与这片雪林凝为一体。
他手按着腰间的佩剑,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范阳西苑的方向。
身后的玄甲营主力,数千铁骑静默如山,只有战马偶尔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他们在等,等一个燃亮黑夜的信号。
忽然,范阳城中数个方向接连有火光冲天而起,喊杀声遥遥传来,打破了雪夜的宁静。
那是薛七郎率领的商队细作动手了。
他们伪装成寻常商户潜伏多日,此刻同时发难,在粮仓、武库等多处纵火,城内顿时大乱。
叛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他们的判断却出现了致命的偏差。
火光最盛之处在东城,斥候又慌报有唐军主力从东门方向来袭。
史朝义的主力大营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搅得方寸大乱,急忙调集重兵驰援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