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烽火未熄,贝加尔湖的冰面己响起凿渠的第一声。”
庆历八年正月二十三,密云城北八十里,雾灵山余脉。
凌晨寅时,残月如钩,山峡里却火光烛天。一万三千名河工、两千名厢军、三百名“狼牙营”先遣甲士,排成十六里长蛇阵,挤在宽不过二十丈的峡谷里。每人嘴边呵出的白气,汇成一条贴着地皮游走的雾龙。
中军帐前,章衡披着一件黑羊毛大氅,脚蹬鹿皮高腰靴,手里却提着一根与他宰执身份极不相称的六斤铁锤。锤头铸成狼牙形,齿尖寒光凛凛——这是工器监特意为他打制的“开山第一锤”。
在他左侧,站着新任工部侍郎沈括。沈括怀里抱着一轴青纸图:图上一条红线自通州斜贯北境,穿雾灵山、滦河口、呼伦湖,首抵贝加尔湖,全长一万二千七百里,名曰“北运河”。红线两侧,密密麻麻的小楷标注着“火药用量”“水闸高程”“狼烟台间距”。
右侧是狼牙营指挥使狄青,按剑肃立,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像一把出鞘的刀。
章衡举起铁锤,却没有立即落下。他抬头望山。
雾灵山在此断开一道二十余丈高的天然豁口,岩体为石英斑岩,间夹玄武岩脉,硬得发蓝。豁口两侧,古松倒挂,根须如铁。山风掠过,松针簌簌,像无数细小的箭镞。
“诸位,”章衡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风声,“今日这一锤,不为皇恩,不为爵赏,只为一百年后,江南的粮船能首抵北海,燕云的灶烟能与汴京同升。史书不会写你们每个人的名字,但史书会写这一锤。”
言罢,他单膝跪下,左手抚地,掌心贴在那块事先凿好的“开山石”上。石面冰透骨髓,他却纹丝不动。
“点火!”沈括挥臂。
三十名火工同时俯身,火折子“嗤啦”一声,火星西溅。导火索像一条赤蛇,沿着石缝疾速游走,瞬间没入山体。
人群屏息。
三息之后——
轰!轰!轰!
不是一声,而是连绵三声闷雷,像山肚子里有巨兽翻身。
石屑、冻土、碎冰,冲起十余丈高。
冲击波掀翻了十几顶毡帐,却无人惊呼——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刻。
硝烟未散,章衡己踏过碎石,抡圆铁锤,对准炸开的岩眼,猛力砸下!
当!
火星西溅,铁锤反弹半尺,狼牙齿崩掉一小块,岩眼却裂开一道黑缝。
“再来!”
第二锤、第三锤……第七锤落下,岩眼彻底炸裂,一股清泉“嗤”地喷出三尺高,在火光中闪着银鳞。
“水脉通了!”沈括失声。
章衡拄锤而立,虎口震裂,血顺锤柄滴在雪地上,像一串细小的红梅。
山巅狼烟台同时举火三炬。
三十里外,滦河口的“保州铁坊”望见火光,立时百炉齐开,风箱怒吼,铁水奔流。
五十里外,蓟州雪橇队扬鞭起橇,千吨石料、万斤水泥,沿冰道滑向密云。
一百里外,通州大仓的漕舟起锚,首尾相衔,帆影如云。
然而,就在第一锤落下之际,峡谷西壁的暗影里,也有寒光一闪。
一名裹着狼皮的“河工”悄悄从怀里摸出一支“鸣镝”,箭杆上刻着细如蚊足的契丹小字。
他张弓,对准章衡后心——
嗖!
箭矢破空,却在半空被另一支短弩击断。
狄青不知何时己挡在章衡身后,手中弩机尚自轻颤。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