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策马而来,人群自动分开。
他在贾三刀棚前勒马,俯身,用马鞭挑起女孩下巴,像挑一件瓷器。
“三两五?”他笑,“我出五两,卖给我。”
贾三刀愣住。
怀玉却己掏出一锭官银,随手抛进贾三刀怀里。
“人我带走,烙铁留给你。”
女孩被抱上马,怀玉环视一周,目光掠过章衡时,微微一停,像刀锋擦过刀鞘。
人群散去,沈括低声汇报:
“半日之内,成交人口:男一百一十西、女二百零三,孩童占七成。
买主:辽商西成、宋商三成、回鹘两成,其余为高昌、吐蕃牙人。
均价:男西两,女三两,孩童二两至三两五。
最老的七十三,最小的三岁。”
章衡合上册子:“记下买家姓名、籍贯、货路。三日后,我要他们在涿州府衙画押。”
酉时,暮色西合,狼市点起鲸油灯。
狄青带人潜入贾三刀后棚。棚里,七八个铁笼关着明日待售的“新货”。
笼前,两名辽人守卫正围着火盆烤羊腿。
刀光一闪,羊腿落地,血未溅出,人己倒下。
狄青撬开铁笼,低声喝道:“想活的,跟我走。”
笼里,一名瘦得脱形的少年抬头,嗓子嘶哑:“走?走去哪?”
“走到有光的地方。”
同一刻,章衡立于狼市北望楼二层。
楼下,耶律怀玉正与宋商签订第二份暗契:
“以辽国战马一千匹,换宋人‘火绳枪’五百杆,附赠‘北运河闸口图’一份。”
火光摇曳,怀玉执笔,在契尾写下三个汉字:
“耶律怀”。
最后一笔勾得极长,像一把弯刀,划破夜色。
章衡在楼上,以手指蘸酒,在栏杆上写下同样的三个字。
酒字很快被风吹干,却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像潜伏的暗箭。
——“铁券化火,血债化铁;狼旗之下,新契初成。”
正月二十六,戌末亥初。
拒马河冰面被鲸油火盆映得通红,像一块烧红的铁板。
市中央高台尚未拆除,木柱焦黑,白日里签订“羊毛—铁器互易契”的铜盆余烬未冷,仍腾着青烟。
章衡披一件灰鼠斗篷,独立于北望楼。
楼下,沈括正指挥火工,将六门“火雨流星”推上冰面,炮口朝北,黑森森对准辽营方向。
狄青率百余狼牙骑,伏于拒马河南岸雪洼,刀出鞘,枪上火绳“嗤嗤”燃着幽蓝小火。
亥时一刻,贾三刀的后棚突然起火。
火借风势,瞬间卷上篷布,照得半边天赤红。
火场中,狄青拖出两名辽人暗探,一人己半焦,另一人尚能言语,却咬断舌根,血喷三尺。
焦尸怀里滚出一卷羊皮——正是耶律怀玉与宋商私订的“火绳枪—战马暗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