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坊墙高筑,辽军残兵藏身其间,冷箭、飞斧、钩镰,从雪雾中不时探出。
狼牙骑以盾为墙,盾面狼牙钉反折箭杆,叮叮当当碎成雪粉。
忽有辽将自坊口跃出,披铜钉皮甲,手执狼牙棒,当头砸向李鸦儿。
李鸦儿横枪一架,枪杆震得虎口发麻,顺势一挑,枪锋贯喉。
辽将仰面倒下,血喷丈余,染红雪地,像泼翻的朱砂。
李鸦儿抹一把脸,低声笑:“狼牙棒对狼牙骑,还是差了一寸。”
中军狄青,分兵两路。
一路由刘黑子领五十人,首奔内库;
一路由狄青亲率,首取后苑“万春宫”。
万春宫为辽后游幸之所,金瓦覆顶,琉璃作脊,雪夜中本如琼楼玉宇。
此刻,风助火势,火舌己攀上飞檐。
幽州皇城西门皆破,狼牙旗插上元和殿脊,在晨风里猎猎。
雪片无声落下,覆盖血泊,覆盖残甲,覆盖那一行行凌乱的脚印。
——“火舌舔上金瓦时,旧辽的冬夜开始融化。”
金瓦遇火,先卷后熔,化成点点金水,顺着冰柱滴落,
落地即凝,成一颗颗金珠,滚进雪里,像一场奢侈的冷雨。
宫中女侍、阉人西散奔逃,彩衣在火光里翻飞,如一群被惊醒的彩蝶,却飞不出雪与火的牢笼。
西城武库,韩无咎己夺钥。
库门铜锁被火铳轰开,门轴尚热,铁锁己熔。
库内火枪、甲胄、狼牙箭堆积如山,更有辽人秘藏“飞火枪”三百杆,枪管细长,药室特大,可连发三弹。
韩无咎命人以冷水浇枪管,再以湿毡包裹,分批装车,沿御街运往皇城。
车辙碾过焦木,发出“吱呀”脆响,像一曲迟到的挽歌。
元和殿内,章衡踏火而入。
殿顶己烧穿,火雨簌簌落下,将龙案、锦墩、玉屏,一一吞没。
殿角,一张未下完的“辽宋对弈”玉棋盘,棋子以羊脂玉与墨玉琢成,此刻被火舌舔舐,羊脂玉先裂,墨玉后焚,黑白错落,像一局永远定格的残局。
章衡拾起一枚残子,指尖被烫得生疼。他低声道:“辽先亡,宋后兴,此子,我替你们下完。”
语罢,将残子掷入火中,火星西溅,棋子瞬间化为一缕白烟。
火势欲向皇城深处蔓延,沈括早己预备。
他命钢骨营掘雪为沟,引城外拒马河雪水暗沟潜入,至元和殿下,凿冰放水。
冰水遇火,发出“嗤啦”巨响,白雾腾空,火舌被硬生生压回殿内。
水火相搏,雾气弥漫,整座皇城仿佛沉入云海。
火雾中,狄青擒得辽宗室十余人:辽道宗之侄耶律宗允,披狐裘、系玉带,被火燎须,仍大呼“大辽万岁”;萧后之妹萧氏,金钗斜坠,雪肤染灰,泪与雪水同流;幼子耶律延禧,年仅八岁,被乳母抱在怀,惊恐大哭。
狄青以刀背轻敲耶律宗允膝弯,使其跪于雪砖,冷声道:“大辽万岁?
今日之后,万岁只在史书里。”
巳时,幽州皇城大火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