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祐五年十二月中旬,龙旗港(旧港)的冬至潮刚刚退去。
章衡立在鲸骨灯塔顶端,手里握着沈括新制的“南极星盘”。
盘面以鲸骨为底,嵌铜环三道,外圈刻南天二十八宿,中环标三百六十度,内环则是一条可滑动的赤道铜丝。
铜丝停在“南纬三十度”刻度,正指东南方那片尚未命名的蛮荒大陆。
“风向西南,再转东南,正是顺风。”
章衡回头,对副使李纲、苏颂、沈括、狄青西人道:
“本朝舆图最南只到爪哇,再往南,是一片空白。
今日便以鲸骨为笔,桉树为墨,袋鼠为证,替陛下把那片空白补上!”
冬至后第三日,龙旗港船坞内,三十六艘新造“桉树级”探险船下水。
船名皆取闽地吉语:“福鲲”“安鲸”“吉鲛”“祥鲤”……
桅杆用的是南洋桉树,去皮后风干一年,轻而坚,可弯如鲸骨;船壳仍以杉木为骨,外覆铜皮,内嵌火山灰水泥隔舱,不惧暗礁;每船载龙吟炮八门、鲸火飞廉西具、鲸油喷火筒两具、霜糖五千石、火酒千坛,另配闽人子弟一百二十人、琉球土人三十人、蒲甘降卒二十人,合计三十六姓、七百二十人,号称“桉树远征队”。
狄青披鲨皮软甲,亲任前锋统领,笑对众水手:“桉树虽轻,桅杆可弯,却折不倒;正如闽人三十六姓,虽远涉万里,亦折不弯!”
景祐六年正月初十,船队驶入南纬二十五度。海风骤冷,桉树桅杆上结出一层盐霜,像披了银甲。
午后,前方出现一条墨绿海岸线,桅顶瞭望斗高呼:“陆地!巨树森列,无炊烟,有巨兽跳跃!”
章衡命下锚,乘小艇登岸。岸上桉树高十余丈,树皮层层剥落,露出青白相间纹路;树下草丛间,一群灰褐色巨兽,后腿粗壮,长尾撑地,一跃丈余,正是后世所称“袋鼠”。
狄青弯弓欲射,章衡抬手止住:“此兽未识人,先识旗。以龙旗为界,以桉树为营,以袋鼠为伴,才是我宋人远行之志。”
众水手齐声应诺,砍伐桉树,以火山灰水泥筑“桉树营”,营前立鲸骨杆,悬赤日金龙旗;营后掘井,得淡水甘冽,名曰“桉泉”。
二月初二,京师大雪。紫宸殿暖阁内,炭火映得人脸通红,桉树折子却带来一股南太平洋的湿热。
折子极长,却写得明白:发现新陆,东西广六百里,南北袤未测;桉树成林,可为桅杆、可为薪炭;袋鼠成群,肉可食,皮可制甲;己立桉树营,筑鲸骨灯塔,刻石纪年;请设“桉树卫”,隶福建路,岁拨银一万两,屯田五百顷。
折子一出,三省六部暗流汹涌。
——礼部侍郎欧阳修:
“桉树卫虽远,然树可为桅,兽可为甲,实为海师根本。臣请以桉树折子付史馆,编入《皇宋西夷志》。”
——刑部侍郎包拯:
“桉树卫屯田五百顷,若无律令,恐成私垦。臣请立《桉树律》:凡私伐桉树者,徒三年;凡私猎袋鼠者,杖八十;凡官屯田亩,皆刻桉树牌,以杜侵占。”
——新任户部侍郎司马光(首次掌户部实务):
“桉树卫岁需银一万两,臣请以登州、明州两市舶司新增香料税抵之,不足则以‘桉树公债’补之,年息二分,五年偿清。如此,不增民赋,不耗内帑。”
——枢密副使富弼:
“桉树卫孤悬万里,若无兵,则屯田虚设。臣请以龙吟炮二十门、鲸火飞廉三十具、鲸油喷火筒五十具,配桉树卫水师三百人,三年一换,仍以章衡节制,毋令兵部远道遥制。”
——翰林学士苏轼,竟当庭挥毫,写下《桉树行》:
“桉树高兮撑南天,袋鼠跃兮踏紫烟;鲸骨为桅龙为旗,万里鲸波入宋编。”
仁宗读罢,朗声大笑,遂批红:
“依司马光所奏,发桉树公债;依富弼所奏,配龙吟炮、鲸火飞廉;依包拯所奏,立《桉树律》;依欧阳修所奏,编入《皇宋西夷志》。桉树卫名号,永为宋土!”
二月十五,桉树营。赤道南天,星斗低垂,桉树影长。
狄青率三百水师,以桉树为栅,龙吟炮为门,鲸油灯为星。袋鼠好奇,三五成群,蹦跳于营前。章衡命士卒以霜糖诱之,袋鼠甘之如饴,遂与人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