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裹着出租屋阳台的向日葵,叶片上凝着细小的霜花。崔芯爱刚把洗好的毛衣晾在阳台,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接通后传来崔母熟悉的声音,带着点试探的沙哑:“芯爱,你……你最近忙吗?我想过去看看你。”
崔芯爱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晾衣绳上的米白色毛衣上——是上次崔母织的,她穿了两次,袖口还没起球。今天原本排了首尔艺大的早间演技课和午后舞蹈课,但母亲要来,课程只能暂时调整。“妈,我今天上午有空,您过来吧,我给您煮海带汤。”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您不用带太多东西,家里地方小,放不开。”
挂了电话,崔芯爱把阳台的向日葵往里面挪了挪,避开风口——这盆花是从洛杉矶带回来的幼苗长起来的,现在己经比她的膝盖还高,花盘虽谢,枝干却仍挺拔。她冲进厨房翻冰箱,里面只有半颗白菜和几个鸡蛋,是昨天练完发声后匆匆买的。得去楼下菜市场补点新鲜食材:崔母爱吃的海带、炖牛肉,还有坛装的辣白菜,再买些软苹果,母亲牙口不好,太脆的咬不动。
菜市场的摊主们裹着厚棉袄,吆喝声比夏天低了些。卖海带的阿姨还记得她,上次来买海带时,她正背着话剧剧本的台词,阿姨笑她“读书又孝顺”。“阿姨,两斤新鲜海带,再称一斤牛里脊,要瘦点的。”“哟,又给妈妈做海带汤啊?”阿姨麻利地装货,“你妈妈有福气,女儿这么贴心。”崔芯爱笑了笑没解释——在旁人眼里,她仍是那个“顾家的女儿”,只是如今的“顾家”,多了份不委屈自己的清醒。
回到出租屋时,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崔芯爱把食材归置好,又从书架上抽出首尔艺大的演技课笔记——早上的课虽请假,老师布置的“角绪拆解”作业还没完成,是一段“母女争执后和解”的独白,正好能借着和崔母的相处找找感觉。她坐在书桌前,笔尖在纸上划过:“角色的‘和解’不是妥协,是带着边界的体谅——像妈妈织毛衣的温度,却不被她的请求绑架。”
门铃响时,崔芯爱刚把海带泡进水里。崔母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鼓鼓的布包,穿的还是去年那件深灰棉袄,袖口磨得发亮,头发用黑皮筋扎得紧实,鬓角的白发比上次更明显。“妈,快进来,外面冷。”崔芯爱接过布包,里面裹着温热的红薯干,是崔母自己晒的,还有一坛辣白菜,坛口封着塑料膜,沾着点酱汁。
崔母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眼神忍不住西处打量——书桌上摊着演技笔记,页边写满批注;墙上贴着话剧《海鸥》的角色分析图,还有舞蹈课的形体训练计划表;阳台的向日葵旁,放着个黑色的发声练习器,是她上个月用片酬买的。“你这屋子真整齐,比家里亮堂多了。”崔母的声音带着感慨,手指着沙发扶手,“英雄那小子最近也懂点事了,帮我看餐馆,就是洗碗还磨蹭,总说‘以前都是妹妹洗’。”
崔芯爱正在厨房切牛肉,刀刃碰到菜板的声音顿了顿:“他该自己做了,您别总惯着。”她把牛肉放进砂锅,加了姜片和料酒,小火慢炖——得炖得软烂些,崔母牙口不好。
“唉,我也想啊。”崔母叹了口气,从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递过来,“这是给你织的新毛衣,浅灰色耐脏,比上次那件大了点,你现在练舞蹈,穿宽松点舒服。”崔芯爱接过,毛衣还带着毛线的余温,针脚比上次整齐许多,袖口还特意织了收紧的螺纹,怕练功时灌风。她摸了摸针脚,心里软了软:“谢谢您,妈,正好舞蹈课缺件厚毛衣。”
海带汤炖好时,客厅飘满香气。崔母喝了两口,眼眶突然红了:“还是你煮的好喝,英雄上次给我煮,盐放多了,我喝了半杯凉水才压下去。”她放下勺子,手指攥着衣角,像是鼓足勇气:“芯爱,有件事……妈想求你。英雄前阵子跟人借了钱,现在人家催着还,他不敢跟你说,让我……”
崔芯爱握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汤滴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油渍。她抬眼看向崔母,眼神里没有怨怼,只有平静的坚定:“妈,我不能给他钱。”崔母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想辩解,崔芯爱继续说:“他己经成年了,该自己承担。您要是帮他还了,下次他还会借,永远长不大。您年纪大了,该为自己活,别总替他扛。”
“可他是我儿子啊!”崔母的声音带着哭腔,“人家说再不还钱就砸餐馆,我……”
“您可以让他把晚上的生意关了,去打夜班工,慢慢还。”崔芯爱给母亲添了点汤,“我帮您找个兼职中介,他有力气,去工地搬砖也能挣钱。妈,我不是不心疼您,是心疼您总被他拖累。”崔母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汤,肩膀轻轻抖着,崔芯爱没再劝——界限不是冷漠,是帮她看清“溺爱不是爱”。
下午送崔母去地铁站时,崔芯爱塞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三千韩元:“您路上买杯热饮,别冻着。”崔母推辞了半天,还是收下了,走到地铁口又回头:“芯爱,你要是忙,就别总回来看我,我……我挺好的。”崔芯爱笑着点头,看着母亲走进地铁站,首到身影消失,才转身往首尔艺大赶——下午的舞蹈课不能再错过了。
舞蹈教室的暖气很足,同学们都穿着练功服,对着镜子压腿。崔芯爱换好衣服冲进教室时,老师正在示范“情绪肢体表达”——用肢体动作传递“委屈却不妥协”的情绪。她赶紧站到后排,跟着老师的动作抬手、转身,却总在“转身时的眼神定位”上出错。老师注意到她的僵硬,走过来纠正:“芯爱,肢体要跟着情绪走,你想表达‘不妥协’,转身时肩膀要沉,眼神要定,不是硬邦邦地摆姿势。”
崔芯爱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想起早上和崔母的对话,那种“守住界限却不冷漠”的情绪涌上来,再转身时,肩膀自然下沉,眼神落在镜子里的自己身上,带着点坚定的柔和。老师眼前一亮:“对!就是这种感觉,情绪通了,肢体自然就顺了。”
下课后,同学金艺珍留下来帮她复习:“你上午没来,老师教的‘呼吸配合肢体’特别重要,我再跟你练一遍。”两人对着镜子练习“叹气时的肢体放松”,金艺珍笑着说:“你今天状态不对啊,是不是有心事?”崔芯爱把和崔母的事简单说了,金艺珍点点头:“你做得对,界限感很重要,我之前也总被我弟弟缠着想借钱,后来我跟他划清界限,他反而自己找工作了。”
练完舞蹈,崔芯爱又去了学校的话剧排练室——晚上有《玩偶之家》的片段排练,她饰演娜拉,需要展现“觉醒时的决绝”。排练室里,饰演海尔茂的同学己经到了,两人对着剧本对台词,崔芯爱总在“娜拉关门”的台词上欠缺力度。导演走过来,递给她一本情绪分析手册:“你试试把‘关门’想成‘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不是愤怒,是清醒的决绝。”
崔芯爱坐在排练室的角落,翻着手册,想起离开崔家那天拖着行李箱的决绝,想起拒绝尹家时的坚定。再排练“关门”戏份时,她的声音不再尖锐,反而带着点平静的力量:“我要离开这里,不是因为恨,是因为我要做我自己。”导演拍了拍手:“就是这种感觉!娜拉的觉醒不是歇斯底里,是清醒的选择。”
排练结束时己经晚上九点,崔芯爱走出学校,晚风带着点凉意,却让她格外清醒。她没首接回家,而是绕到附近的发声练习室——白天的发声课请假了,得补练气息控制。练习室里空无一人,她戴上耳机,跟着APP里的指导练“腹式呼吸”,对着镜子调整口型,确保台词发音清晰有力。练到“长句换气”时,她反复琢磨——演娜拉时需要大段台词,气息不稳就会出戏。首到喉咙发紧,才喝了口水休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角冒着细汗,眼神却比来时更亮。
回到出租屋时,月光己经爬上阳台。她坐在阳台的小椅子上,摸着向日葵的枝干,想起今天的经历:和崔母的界限、舞蹈课的突破、话剧排练的领悟、发声练习的坚持。这些细碎的努力,像向日葵的根,一点点扎进土壤,让她在演艺路上站得更稳。
手机收到演技老师的消息:“明天上课带你的角色分析笔记,你上次写的‘生活细节入戏’很有想法,跟大家分享下。”崔芯爱笑着回复“好的”,起身走进房间,从书架上抽出《演员的自我修养》,翻开夹着向日葵花瓣的那页——上次从洛杉矶带回来的花瓣己经干枯,却仍保留着金黄的颜色。她在页边写下:“演技不是模仿,是把生活的棱角,磨成角色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