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一片死寂。
刚刚因擒杀兜题而激起的血气,在这遮天蔽日的钢铁洪流面前,瞬间被冻结。
疏勒守军,无论是黎弇麾下的老兵,还是刚刚拿起武器的丁壮,脸色都变得惨白。
握着长矛、弓箭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有人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恐惧,像冰冷黏腻的毒蛇,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脏。
五万!铺天盖地!这根本不是战争,是碾压!是毁灭!
黎弇站在城楼最高处,脸色铁青,紧咬着牙关,腮帮肌肉凸起。
他猛地抽出佩刀,刀尖指向城下那无边无际的恐怖浪潮,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压过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疏勒的儿郎们!看看城下!龟兹的豺狼要踏碎我们的城池!屠戮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身后就是家园!今日,唯有死战!死战不退!与城共存亡!”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性,却依旧淹没在五万铁蹄掀起的死亡轰鸣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悲壮。
城下的龟兹大军在距离城墙约五百步的距离缓缓停下。
仿佛黑色的潮水撞上了无形的堤坝,瞬间凝固。
但那肃杀之气却更加逼人!
一名身着华丽金甲、头戴插着长长翎羽头盔的龟兹大将(左鹿蠡王麾下先锋大将)策马出阵,来到一箭之地外。
他抽出弯刀,刀锋遥指城头班超的身影,用生硬的汉语夹杂着龟兹语,发出雷鸣般的咆哮与嘲弄:
“班超!汉家鼠辈!速速开城献降!本王可留尔等全尸!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将尔等头颅筑成京观,以儆效尤!”
狂妄的咆哮在旷野上回荡,清晰地传上城头。
龟兹阵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笑与嚎叫,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城头上的恐惧,在这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和刺耳的嘲弄中,似乎达到了顶点。
一个年轻的疏勒新兵,看着城下那无边无际的刀山枪林,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嚎叫,双腿一软,竟瘫坐在地,裤裆处湿了一片,发出绝望的呜咽。
这细微的声音,在死寂的城头却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如山的身影,踏上了城楼最高处的女墙垛口。
玄色袍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身形并不魁梧,却挺拔如孤峰绝仞。
班超!
他没有看城下那气焰熏天的龟兹大将,甚至没有看那铺天盖地的五万敌军。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城头上那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因绝望而苍白的脸庞——疏勒的士卒,黎弇,田虑,还有他身后虽面色凝重却眼神坚毅的汉军兄弟。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面狰狞的金狼大纛上。
眼神深邃,又似蕴含着即将喷发的熔岩。
城下龟兹大将的咆哮还在继续:“……负隅顽抗,死路一条!汉人!降是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