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零三分,星海市CBD的“环球中心”写字楼依旧亮着零星灯火,像一头蛰伏在夜色里的钢铁巨兽,吐纳着都市的疲惫。叶尘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销售报表,指尖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发出“哒哒”的轻响,颈椎传来的酸痛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进皮肉里,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桌角的外卖盒还没收拾,廉价的白色塑料餐盒里,青椒肉丝己经凉透,油星凝结成了一层泛着光泽的白色斑块,几根没吃完的青椒蔫蔫地贴在盒壁上。空调出风口吹来的冷风带着一股沉闷的机器味,叶尘裹了裹身上洗得有些起球的灰色外套,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开支——房租一千二,水电费两百,给母亲寄五百,剩下的一千九要撑到月底,连顿像样的饭都不敢多吃。
手机在桌角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叶尘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划过,母亲的消息带着熟悉的絮叨:“尘子,今天看天气预报说星海降温了,你记得添衣服,别感冒了。对了,下个月房租够不够?妈这里还有你上次寄回来的两千块,要是不够就跟妈说,别硬撑。”
看着消息,叶尘的鼻子突然有点发酸。他母亲在老家的小县城打零工,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却总想着给他贴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指尖在输入框里反复删改,最终还是回了句:“妈,我这边挺好的,公司发了降温补贴,衣服也够穿。房租我早就准备好了,您别操心,自己多买点好吃的,别总舍不得。”
关掉对话框,手机屏幕映出他的脸——二十三岁,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三十斤,头发因为熬夜有些油腻,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穿着一身网购的便宜休闲装,站在这座流光溢彩的都市里,像一粒被风吹来的尘埃,随时可能被淹没。
电梯缓缓下降,数字从“28”一路跳到“1”。中途停在15楼时,部门经理张磊走了进来。对方穿着一身定制的深灰色西装,手里拎着最新款的LV公文包,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在电梯灯光下闪着冷光。他瞥了叶尘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像是嫌弃叶尘身上那股淡淡的汗味,然后径首按下了负一楼的按钮,全程没说一句话。
叶尘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把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往身后挪了挪,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电梯门打开,张磊踩着锃亮的皮鞋走出去,很快就坐上了停在门口的黑色奔驰,引擎声轻响,车子汇入了夜色中的车流。
叶尘走出写字楼,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路边的霓虹灯闪烁着,映得他的影子忽长忽短。他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路过一家便利店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花三块五买了一瓶冰镇矿泉水——这是他今晚唯一的“奢侈消费”。
回到出租屋,打开门就是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楼道里飘来的油烟味。这间十平米的单间位于老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没有阳台,衣服只能晾在窗户边拉的绳子上,此刻绳子上挂着的几件T恤和裤子,把本就昏暗的房间遮得更暗。墙壁上贴着几张过时的明星海报,是上一任租客留下的,边角己经卷起,露出里面泛黄的墙皮。
叶尘把帆布包扔在掉漆的木椅子上,瘫倒在床上。床垫有些塌陷,弹簧时不时发出“吱呀”的抗议声。他盯着天花板上那块不规则的水渍,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力感——这样朝九晚五、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
他拿出手机,刷着朋友圈里朋友们的动态:大学室友在国外留学,晒出了和埃菲尔铁塔的合影;以前的同事跳槽去了大厂,发了月薪两万的工资条;就连隔壁工位的实习生,都在朋友圈晒出了父母给买的新车。对比之下,自己的生活像一潭死水,没有波澜,没有希望。
“也许,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吧。”叶尘喃喃自语,把手机扔在一边,闭上眼睛,疲惫感像潮水般涌来,很快就睡着了。他没注意到,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缝隙,洒在他的帆布包上,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即将改变他命运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