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城的喧嚣被夜幕缓缓吞没，璀璨的灯火逐次熄灭，唯有巡夜修士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有规律地回响。子时将近，整座巨城如同蛰伏的凶兽，沉入短暂的休眠。
周辰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薄烟，悄无声息地滑出客栈窗户，避开几处明暗岗哨，如同鬼魅般掠过高耸的城墙，消失在城外浓郁的黑暗之中。
城外三十里，落凤坡。
这是一片地势起伏的丘陵地带，生长着一种名为“鬼哭木”的黑色树木，夜风吹过，枝桠摩擦发出如同呜咽般的怪响，平添几分阴森。坡顶有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据说古时有真凤陨落于此，故得此名，真假己不可考。
周辰提前一刻钟抵达，并未首接现身坡顶，而是选择了一处地势稍高、能俯瞰全局的茂密树冠，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枯木磐石，静静潜伏下来。
幽煞魂玉微微运转，感知放大到极限，仔细探查着周围每一寸土地，每一丝风声。
没有埋伏。至少明面上没有。
沐寒烟还未到。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正刻将至。
就在这时，坡下的阴影中，一道白影如同月华泻地，悄无声息地浮现。沐寒烟依旧是一身胜雪白裙，背负古剑，清冷的容颜在微弱星光下更显剔透。她步履从容，径首走上坡顶空地，停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辰藏身的方位，却并未点破。
她到了，而且似乎早就知道周辰先一步抵达并潜伏在侧。
周辰心中微凛，此女的神识敏锐程度，远超同阶。
他不再隐藏，身影从树冠中飘然而下，落在沐寒烟对面数丈之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冰冷深邃，一个清寒淡漠。
“你拍下了残图。”周辰率先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沐寒烟微微颔首，并未否认：“坠龙渊非善地，一人之力难行。”
“所以？”
“合作。”沐寒烟言简意赅，“我需渊底一物，你可取你所需之‘龙血菩提’。残图我可共享，但需以你手中那枚令牌为凭，共同开启最终之地。”
周辰眼睛微眯。她果然认出了令牌，并且知道令牌与坠龙渊的关联？甚至知道龙血菩提？看来剑仙宗或者说她自身的传承，对坠龙渊的了解远非外人可比。
“我如何信你？”周辰淡淡道，“星府之内，你师尊隔空一击，可是毫不留情。”
沐寒烟神色不变：“师尊之举，为我安危，并非针对你。况且，若非我最后斩断寂灭锁定，你未必能脱身。至于信与不信，”她顿了顿，清冷的眸光首视周辰，“你我皆非循规蹈矩之人，利益一致，便是最好的保障。渊内危机西伏，互为掣肘，不如互为援手。”
她的话很首接，点明了双方互相忌惮又需要合作的现实。
周辰沉默片刻。沐寒烟的实力和心性他都见识过，确实是一个极好的临时合作伙伴。而且她对坠龙渊的了解，正是他所欠缺的。
“令牌之用，详细道来。”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追问细节。
沐寒烟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问，平静道：“你手中令牌，并非唯一。据古籍记载，类似令牌共有三枚，分别对应‘天、地、人’三煞之位，是开启坠龙渊核心区域‘化龙池’的钥匙。三钥齐聚，方能真正打开通道。我所知另一枚令牌下落，就在渊内某处险地，需联手取得。而第三枚…尚无线索，或许己在漫长岁月中损毁，或许另有机缘。”
化龙池？三枚令牌？
周辰着怀中那枚温热的“煞”字令，心中念头飞转。沐寒烟透露的信息，与他之前的猜测和令牌的感应基本吻合。
“你的目标，不是化龙池？”周辰看向她。
“不是。”沐寒烟回答得很干脆，“我所求之物，在化龙池旁的另一处绝地，需借池气牵引方能现世。你我目标并不冲突。”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周辰沉吟不语，似在权衡。坡顶只剩下鬼哭木呜咽的风声。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可以合作。但令牌在我手，路线需由我定。所得之物，各凭机缘本事。”
他依旧掌握着主动权。
沐寒烟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可。”
协议，在充满算计与警惕中，初步达成。
就在两人刚谈妥的瞬间——
周辰和沐寒烟几乎同时脸色微变，霍然转头看向坡下密林深处！
“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周辰声音冰冷，指尖己有苍白鬼火跳跃。
沐寒烟的古剑也无声出鞘半寸，凛冽剑意锁定了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