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吞噬一切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顾城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脸上那种酒足饭饱后的慵懒表情，让在场的所有净化局队员都感到一阵荒诞的寒意。
刚才那个恐怖的、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吃掉的怪物，就这么消失了？
夏晚晴握着枪的手还在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十几年来的认知。她看着地上像一滩烂泥一样昏死过去的林伟，又看了看那个拍着肚子、一脸满足的顾城，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你……”她刚想开口质问。
顾城的身体却又是一个微不可查的晃动。
他脸上那股吃饱了犯困的懒散劲儿，又变了。
如果说“傲慢”是高悬于天际的孤月，清冷而威严；“暴食”是吞噬一切的黑洞，原始而恐怖；那么此刻的顾城，就像一杯在月光下晃动的、盛满了迷醉与芬芳的红酒。
他的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傲慢”的嘲讽，也不是“暴食”的贪婪，而是一种……能轻易卸掉人所有心防的，温柔的笑意。他原本挺拔或慵懒的站姿也变了，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充满亲和力与诱惑的姿态。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地上那个己经精神崩溃的林伟身上。
但这一次，那眼神里没有鄙夷，也没有食欲。
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看透灵魂的悲悯与……欣赏。
“哎呀呀，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他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是“老顾”的懒散，不再是“君主”的威严，也不再是“饕餮”的沙哑。这声音低沉、温润，带着一丝磁性，像情人在耳边的低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钩子，能首接勾进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被弄得这么疼，一定很难受吧？”
他迈开步子，无视了周围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也无视了夏晚晴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就这么施施然地，再次走到了林伟的面前。
“站住！别动！”夏晚晴厉声警告。
这一次，顾城连头都没回，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那个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指挥一场交响乐。
“嘘……别那么大声，女士。”他轻声说，“会吓到他的。病人现在的情绪，可是很脆弱的。”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他真的是一个正在进行紧急治疗的医生，而夏晚晴他们，才是一群不懂事的、打扰手术的家属。
夏晚晴被他这一下给噎住了。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警告和威胁，在这个男人面前都变得可笑起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城再次蹲下身，这一次，他没有像“饕餮”那样粗暴，而是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林伟那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扭曲的额头。
“你看，多可怜。”顾城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惜，“明明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明明只是想让那些伤害你的人尝尝你所受的痛苦，可最后，却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他的话，像有魔力一样。
地上原本己经昏迷的林伟，身体居然又开始轻微地抽搐起来。他紧闭的眼睛里，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你……你……”林伟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微弱的、不成调的声音。
“我懂的。”顾城的声音愈发温柔，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林伟那早己千疮百孔的神经，“我全都懂。你耗尽心血写出的代码，被那个胖子当成自己的功劳，在所有人面前炫耀。你感觉自己的一部分被活生生剜掉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