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破晓,白鹤观笼罩在薄雾之中。
丘延翰一夜未眠。昨日种种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神秘的老翁、失传的《青囊经》另卷、赵道长深邃的眼神。。。这一切如同迷雾,将他紧紧包裹。
“小少爷,该用早饭了。”福伯端来清粥小菜,面带忧色,“那位赵道长看起来不好相与,今日的考验怕是。。。”
丘延翰勉强一笑:“福伯放心,既来之则安之。”话虽如此,他心中却也忐忑。赵承业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他莫名紧张。
用罢早饭,小道童前来引路:“丘公子,师父在后园等候。”
后园不大,却布置得精巧异常。假山错落,曲水流觞,竹影婆娑,处处透着道家韵味。赵承业负手立于亭中,青袍随风轻扬,宛如世外高人。
“晚辈拜见道长。”丘延翰恭敬行礼。
赵承业转身,目光如电:“昨夜休息可好?”
丘延翰心中一凛,总觉得这话别有深意,只得道:“尚可。”
赵承业微微颔首,指向石桌:“今日第一考,辨土识脉。”桌上放着三个陶罐,罐口覆着粗布,“这三罐土,来自不同地域。你若能辨出出处,道明特性,便算过关。”
辨土?丘延翰怔了怔。这考题看似简单,实则极难!天下土壤何其多?仅大唐疆域就幅员万里,土质千差万别。要准确辨出来源,非有多年经验不可!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前。第一个陶罐揭开,但见土色褐黄,质地细腻,触之微黏。
这是。。。丘延翰捧起一撮土,仔细观看,又凑近轻嗅。土中带着淡淡的腥气,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咸味。
“此土来自河东道,应是闻喜附近。”丘延翰肯定道,“土质细腻黏重,适合烧制陶器。但建宅时需注意,此地土性阴寒,房屋宜向阳而建,地基需垫高防潮。”
赵承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不露声色:“继续。”
第二个陶罐中的土呈暗红色,颗粒较粗,触之松软。丘延翰捻起少许,在指间揉搓,又尝了尝味道。
“此乃江南红壤。”他自信道,“土质偏酸,适合种茶。建宅时需注意,红壤吸水易胀,地基要特别加固。且此地多雨,屋面坡度宜陡。”
赵承业微微点头,示意继续。
第三个陶罐中的土色黑褐,质地松散,夹杂些许白色颗粒。丘延翰仔细观察,又闻又尝,眉头渐渐蹙起。
“这。。。”他迟疑道,“此土似乎来自岭南,但。。。又有些不对。”
赵承业淡淡道:“何处不对?”
丘延翰又取了些许土,在掌心细细研磨:“岭南土多带瘴气,味微辛。此土却无此特征,反而。。。反而有股极淡的腥气,像是。。。”
他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掺了海边的沙土!道长,此土并非纯然岭南土,而是混了琼州一带的海边沙土!”
赵承业终于动容:“你如何得知?”
丘延翰自信道:“《青囊经》有云:‘土有五味,地有五色’。岭南土味辛,琼州沙土味咸。此土辛中带咸,必是混合所致。且这白色颗粒,乃是海贝碎屑,更是明证。”
他继续道:“此类混合土质,建宅时需特别注意。海沙易蚀,岭南土易塌,须以糯米浆混石灰加固地基,方能稳固。”
静!园中一片寂静!唯有晨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赵承业凝视丘延翰良久,忽然抚掌笑道:“好!好!果然天赋异禀!这三罐土,确是老夫做了手脚。最后一罐,确是混合之土,没想到竟被你看破!”
丘延翰心中一松,正要谦逊几句,却听赵承业话锋一转:“不过。。。这仅是入门之考。真正的堪舆大家,不仅要识土性,更要懂地脉。”
他指向园外远山:“你看那处山谷,可能辨出何处适合建宅?”
丘延翰极目远眺,但见山谷连绵,植被茂密,地形复杂。这等距离,寻常人连山势都看不分明,何况辨地脉?
但他凝神静气,双目光华流转,竟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景象!
“道长请看,”丘延翰指向山谷东侧,“那处山势环抱,藏风聚气,前有溪流环绕,正是‘玉带环腰’之局,最宜建宅。”
又指西侧:“而那处山脊,形如刀背,正是‘煞刃’之相,建宅必招灾祸。”
再指南侧:“那处看似平坦,实则地气涣散,中有暗壑,建宅必塌。”
最后指北侧:“那处最佳!山势如太师椅,后有靠山,前有明堂,左右护卫,中有活水。在此建宅,必丁财两旺,福泽绵长!”
一席话毕,园中再次寂静。几个旁听的小道童早己目瞪口呆,福伯更是又惊又喜。
赵承业面色变幻,良久方道:“想不到。。。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眼力!范越风果然没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