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白鹤观的青瓦,丘延翰就揣着罗盘蹲在了观前的青石旁。
青石被晨露浸得发凉,他指尖过罗盘边缘的木纹,那是去年玄机子赠他《堪舆入门要诀》时,一并托人打造的。木盘上的铜针泛着冷光,每一道刻度都刻得极深——这是他日后观气定穴的依仗,容不得半分差池。
“延翰哥,你打磨罗盘的样子,倒像个绣活的姑娘家,半点不敢马虎!”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含烟提着个蓝布包袱快步走来,布角还沾着几缕棉线。她是范越风最小的徒弟,性子活泛,平日里最爱跟在丘延翰身后,一会儿问“气脉图怎么辨真假”,一会儿又说“赵师兄的风水术总透着股邪气”。
丘延翰抬头时,她己蹲到了身边,包袱一打开,里面是件半缝好的青布行囊,针脚细密得像春日刚抽芽的柳条。“师父说泰山山路陡,你原先那个布囊太旧,我连夜给你缝了个新的!”她把行囊递过来,指尖不经意碰到丘延翰的手背,又飞快缩了回去,耳尖悄悄红了。
丘延翰接过行囊,布料上还留着她身上的皂角香。他刚要道谢,就见柳含烟从怀里摸出个东西,小心翼翼递到他掌心——那是个巴掌大的平安符,黄绸布缝的,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边角还缀着颗红绳串的小铜铃。
“这是我求观里的静云师太绣的!”柳含烟声音低了些,“师太说,这符沾了晨钟的灵气,能挡山路的邪祟。你带着它去泰山,定能平平安安的!”
铜铃在掌心轻轻晃了晃,叮当作响。丘延翰把平安符塞进衣襟,贴在胸口,只觉得那处暖融融的。他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像块冰碴子砸进了晨光里。
“哟,师弟倒是好福气,还没出发呢,就有师妹送平安符。只是不知这符,能不能挡得住‘测向’时的错漏?”
赵承业背着手站在廊下,青灰色道袍的下摆扫过台阶,眼神落在丘延翰手里的罗盘上,带着几分挑衅。他是白鹤观的大师兄,跟着范越风最久,可自从丘延翰来后,师父总夸丘延翰“观气有天赋”,连《寻龙八式歌》都肯多教两遍——这让他心里像堵了团棉絮,怎么也不舒服。
丘延翰站起身,握着罗盘的手紧了紧:“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赵承业迈步走过来,目光在罗盘上转了一圈,“还有十日就要去泰山,听说师弟的罗盘测向极准,不如我们比一场?就测观里的‘子午位’,谁测得准,谁就先拿师父准备的泰山地形图,如何?”
这话一出,柳含烟立刻皱起眉:“赵师兄,延翰哥的罗盘刚打磨好,而且测向比的是真本事,拿地形图当彩头,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赵承业斜了她一眼,“同门之间切磋,本就是为了精进术法。难道师妹觉得,你家延翰哥怕输?”
丘延翰看了眼赵承业眼底的算计,心里明白他是不服气。可他初来白鹤观,若连这点切磋都不敢接,反倒落了话柄。他掂了掂手里的罗盘,铜针稳稳指着床方向:“好,我跟你比。”
比试定在午时,观中的晒谷场。范越风被弟子请来当裁判,站在晒谷场中央,指着场边那棵老槐树说:“就以这棵树为基准,测它的子午位。谁先测出准确方位,谁赢。”
赵承业先上前,从怀里摸出自己的罗盘——那是个黄铜打造的大罗盘,比丘延翰的精致不少。他蹲下身,罗盘一放,铜针转了两圈,很快定住。“回师父,槐树立于子位偏东三寸,午位对应场西的石磨!”他说得斩钉截铁,还特意瞥了丘延翰一眼。
轮到丘延翰时,赵承业“恰好”走到他身边,像是要帮他递罗盘,指尖却在罗盘底部轻轻一拧——没人看见,他指甲缝里藏着块小磁石,刚巧贴在了罗盘的铜针下方。
丘延翰蹲下身,将罗盘放在地上。可往常稳稳当当的铜针,此刻却像疯了般转个不停,转了足足三圈,才歪歪扭扭指向西边。他心里一沉:不对!今早打磨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准?
“师弟,怎么了?”赵承业立刻开口,声音里满是得意,“莫不是你的罗盘坏了?还是说,你根本测不准子午位?”
周围的弟子也议论起来,有人说“丘师弟怕是没学好”,有人又说“赵师兄毕竟是大师兄,术法自然厉害”。柳含烟站在人群外,急得攥紧了衣角——她刚才分明看见赵承业在丘延翰身边晃了一下,指缝里好像还闪了下光!
丘延翰盯着乱转的铜针,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罗盘测向,最忌磁石干扰。若遇铜针乱转,先查周遭有无异物。”他指尖悄悄摸向罗盘底部,果然摸到一点冰凉——那是块小磁石,正牢牢吸在铜针下方!
可没等他说话,赵承业就冲到范越风面前,大声道:“师父!师弟测不出方位,这局该是我赢了吧?地形图是不是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