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观修行的日子己过半月，白鹤观后的竹林里总缠着股躁气。赵承业攥着块沾了晨露的罗盘，指针对着东方“簌簌”乱转，可按他记的丘延翰观气法子，此刻东方该是“青气聚顶”才对！
“又错了！”他猛地把罗盘砸在青石上，铜针“哐当”弹起，滚进草丛里。前几日见丘延翰站在观门处，只眯眼瞧了瞧天上云色，便说“西南角有湿煞，三日内必漏雨”，结果第二日观里的藏经阁真就漏了水。他偷偷跟着学，站在同样位置，瞪得眼睛发酸，只看见天边飘着几朵白絮似的云，哪有半分“煞”的影子？
“定是那小子藏私！”赵承业蹲在地上扒拉着找罗盘，指甲缝里嵌了泥也不管。他可是白鹤观最早跟着范越风学风水的弟子，论资历，丘延翰连门都没摸到！可自从这小子来了，师父的目光全黏在他身上，连《寻龙八式歌》都肯拿出来让他看，自己却只能远远瞅着。
昨夜他又摸到丘延翰窗外，想偷听人家怎么练观气术。屋里只传来翻书的“沙沙”声，偶尔有丘延翰低声念诀的调子，他屏住气记，可记来记去，念到“龙身缠水为吉穴”时，总跟自己之前学的混在一块儿。今早试着用，罗盘指针乱晃，连观里的“香火煞”都没辨出来，反被小道士笑话“师兄是不是眼神出了问题”。
“不能就这么算了！”赵承业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想起师父说过，丘延翰得了本《海角经》，是郭璞传下来的宝贝，说不定那观气的诀窍全在那本书里！要是能把书偷过来，不仅能学会真本事，还能让师父知道，谁才是他该看重的弟子！
可丘延翰把那书藏得严实，白天从不离身，晚上就锁在床头的木匣里。怎么才能拿到手？赵承业在竹林里转来转去，竹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嘲笑他的没用。忽然，他眼睛一亮——柳含烟每天都会给丘延翰送“清心茶”，说是能助他修行时心无杂念。要是在茶里加点东西，让丘延翰迷糊一阵子，不就能趁机偷书了？
他想起后山有种“迷魂草”，晒干了磨成粉，撒进茶里，喝了的人会昏昏沉沉，任人摆布。之前听山下的药农说过，这草药性不算烈，醒了也查不出痕迹。“就这么办！”赵承业搓了搓手，转身就往后山跑。
后山的坡地上长满了齐腰高的草，风一吹，掀起层层绿浪。赵承业猫着腰找，裤腿被草叶划得“刺啦”响。终于在一块巨石后面，看到几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草，正是迷魂草！他赶紧拔了，揣在怀里，跑回自己的房间。
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赵承业把迷魂草摊在桌面上，用石臼细细地捣。草叶被捣成绿色的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气。他屏住呼吸，把泥渣筛掉，只留下细细的粉末，装在一个小小的纸包里。
“等会儿柳含烟送茶时，我就找个由头过去，趁机把粉撒进去。”赵承业把纸包塞在袖口里，对着镜子理了理道袍。镜子里的人，眼神里满是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他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正好看见柳含烟端着个青瓷茶盘，往丘延翰的房间走。
“含烟师妹！”赵承业快步追上去，脸上堆着笑，“你这是给丘师弟送茶呢？”
柳含烟停下脚步，点了点头，茶盘里的茶水晃了晃，泛起细密的涟漪。“是啊，师兄，这清心茶能帮延翰哥集中精神，你要不要也尝尝？”
“不了不了，”赵承业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上，“我就是过来问问，丘师弟今早修行还顺利吗？我昨天观气又出错了，想找他请教，又怕打扰他。”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往柳含烟身边凑，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那个纸包。只要再靠近一点，趁着师妹不注意，把粉撒进去，一切就成了！
柳含烟没察觉他的异样，笑着说：“延翰哥今早挺好的，刚还跟我说，他好像摸到‘观气辨脉’的门道了。你要是想请教，等他喝完茶，我帮你问问。”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把赵承业袖口里的纸包吹掉了。粉末撒了一地，还溅了一点在茶盘边缘。柳含烟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这是什么？”
赵承业慌了，赶紧弯腰去捡纸包，手忙脚乱的，把茶盘都碰得歪了歪。“没、没什么，就是一点草药粉，治头痛的。”他声音发颤，不敢看柳含烟的眼睛。
可柳含烟怎么会信？她从小跟着父亲识草药，这迷魂草的气味，她再熟悉不过！“赵师兄，你是不是想在延翰哥的茶里加东西？”她往后退了一步，把茶盘护在怀里，眼神里满是警惕。
“我没有！”赵承业急得脸都红了，“师妹你别胡说，我就是……就是不小心掉了东西。”
“不小心？”柳含烟指着地上的粉末，声音提高了几分，“这是迷魂草磨的粉！喝了会让人迷糊，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偷延翰哥的《海角经》？”
这话戳中了赵承业的心事，他顿时哑口无言。周围路过的小道士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小虫子似的钻进他耳朵里。
“原来赵师兄想害丘师弟啊……”
“怪不得他最近总盯着丘师弟的房间看……”
赵承业又羞又恼，推开人群就往自己房间跑。身后传来柳含烟的声音：“赵师兄，你要是再敢打歪主意，我就告诉师父！”
他冲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胸口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咚咚”首跳。计划全毁了！不仅没偷到书，还被柳含烟发现了，要是她真告诉师父，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柳含烟，丘延翰……”赵承业咬着牙，把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瓷片碎了一地。他不能就这么认输！不就是被发现一次吗？只要没被师父知道，他还有机会！
他想起之前在山下买的“醉仙散”，比迷魂草的药性更隐蔽，喝了只会让人犯困，不会有明显的痕迹。要是把这个加进丘延翰的饭里，说不定能成。可怎么才能把药加进去？丘延翰的饭都是柳含烟帮忙打回来的，有她看着，根本没机会。
等等！赵承业突然想起，丘延翰每天傍晚都会去观后的井边打水，说是那里的水甜，适合煮茶。要是在他的水桶里做点手脚……他眼睛又亮了起来，起身走到墙角，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正是醉仙散。
“丘延翰，你等着！”赵承业把罐子揣进怀里，眼神里的狠厉更重了，“这《海角经》，我一定要拿到手！”
他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看见柳含烟正站在丘延翰的房门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相谈甚欢，偶尔传来柳含烟的笑声，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赵承业心上。
“有什么好笑的！”他咬牙切齿地关上房门，开始盘算着傍晚怎么去井边动手。可他没注意到，窗外有个小道士路过，正好瞥见他手里的罐子，又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悄悄皱了皱眉，转身走了。
夕阳把白鹤观的影子拉得很长，井边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丘延翰提着水桶走过来，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师父教的诀。赵承业躲在不远处的树后，手里攥着那个装着醉仙散的罐子，手心全是汗。
等丘延翰弯腰打水时，他就冲过去，把药粉撒进桶里！赵承业深吸一口气，刚要迈出脚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赵师兄，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吓得一哆嗦，罐子差点掉在地上。回头一看，是柳含烟！她手里也提着个水桶，显然是来打水的。
“我、我来看看井水干没干。”赵承业赶紧把罐子藏在身后，眼神躲闪。
柳含烟走到井边，看了看丘延翰，又看了看赵承业藏在身后的手，心里己经明白了七八分。“师兄，井水很满，不用看。你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我跟延翰哥还有事要聊。”
丘延翰也首起腰，疑惑地看着赵承业：“赵师兄，你找我有事吗？”
赵承业看着两人，又看了看手里的罐子，知道今天又没机会了。他咬了咬牙，挤出个笑脸：“没事，就是路过。你们聊，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