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会手语?”
方宜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但这件事上,她隐隐不愿放弃。
电话那头又一次寂静,这很不符合周思衡的性格,他平日说话一分钟恨不得蹦三百个字。
海风拂面,方宜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辽阔的大海上,心中却又有一丝不平静。
就在她以为电话已经挂断的时候,周思衡缓缓问:
“你为什么又对他的事感兴趣了?”
上次见面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说起自己丈夫时的幸福,和谈及郑淮明时眼里的默然,让周思衡以为方宜这辈子都不会再关心郑淮明的事。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他的名字又如同一簇火苗,微微窜起在黑暗中。
这个问题让方宜不知如何作答,她简要地说了余濯家的事:“他进门的时候还装作看不懂手语,所以……我有点在意。”
对面的背景音传来开门声,接着是护士叫周医生的声音。
“方宜,我确实知道,但可能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答案。”周思衡加快了语速,叹了口气,“我想想吧,晚上给你回电,好吗?你先别告诉老郑。”
“好。”
方宜挂断电话,不禁更加疑惑。周思衡既然知道这件事,却又不想让郑淮明知道自己知道?
一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手机屏幕。
晚饭时,郑淮明下厨做了几个菜。糖醋排骨,地三鲜,和蚝油生菜。糯米藕是他去餐馆买的,原本买的藕被他煮坏了,熬成了一锅浓稠的糯米藕汤。
“只能将就着吃了。”郑淮明不好意思地笑笑。
看着盘里的菜,方宜忍不住也笑了(KWCx),郑淮明从学习到工作上都是佼佼者,她还是第一次发现他也有做不好的事。
不过她夹了一筷子地三鲜,口感柔软、酱汁浓稠,是比之前做的好吃很多。
“你是不是回去偷摸练习了?”她发现,自从他不再试图越线后,两个人的相处渐渐自然多了,也有不少融洽的时候。
郑淮明大方承认,眉眼弯弯道:“买了二十斤茄子和土豆,每天都做这一个菜,有成效吗?”
他将做饭也当成做手术一样的功课,一遍一遍练习,确保每个步骤都精确到位,成果自然越来越好。
方宜点头,苗月也学着用力点点头:“郑医生做得我都爱吃!”
他伸手轻刮了一下小孩的脸蛋,笑说:“那以后我再做给你们吃,好不好?”
昏黄的灯光下,三人围坐小桌,饭菜温热。方宜看着郑淮明侧头与苗月说话的侧脸,眉眼是那样温柔。她恍惚,是不是此情此景,在别人看来像是一家三口呢?
这种感觉很微妙。前几周,架不住沈望多次邀请,方宜回北川陪沈望母亲过了一次生日。北川知名的粤菜馆里,包间典雅,菜品精致,沈父沈母慈祥热情,谢佩佩时不时和沈望斗嘴,氛围温馨又热闹。
照片里方宜没有一张不是发自内心地笑着,可回程的路上,她翻开相册,心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喜悦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简陋的石桌,昏暗潮湿的小院,却让方宜内心有一瞬的触动。
她垂下眼帘,自己是不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身上,一次又一次虚幻地感受到她从未得到过的、来自家的温馨与爱……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方宜解开锁屏,周思衡的短信跳出来:周六你早点来北川吧,我们当面说。接着,附了一个二院附近茶社的订位信息。
金晓秋援疆一年结束,周六飞回北川,方宜本就定了要去机场给她接风。
她想了想,回了一个“好,周六见”。
抬眼,就撞进郑淮明关心的目光,或许是看她脸色有些凝重:“出什么事了吗?”
方宜顺手将屏幕倒扣在桌上,自然道:“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周六,方宜请了碧海医院的护士来照看苗月,拒绝了郑淮明来接她的提议,早早就回了北川。周思衡定的茶社在二院后两条街上,入口是一个很隐蔽的小巷子,但上楼后别有洞天,装潢精致、十分文雅。
方宜推开包间的小门,周思衡已经到了,正问服务员能不能给他拿一个大一点的杯子:“这也太小了,一口都不够喝。”
她哑然失笑:“你怎么订了这样的地方?不像你的风格。”
因为今天要接金晓秋,周思衡今天穿得难得精神,一身挺括的大衣,还抹了发胶。他摇摇头:“还不是因为附近的咖啡店老郑都经常去?这里人少。”
方宜倒了一杯热茶,轻抿:“他学手语的事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以前了。”周思衡放下茶杯,面露犹豫,“其实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这件事……我不知道说了以后,对他、对你们,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