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聋哑人想找一份工作、独立生活确实很难。”郑淮明垂下目光,温声说,“这是个很好的题材,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找盛大夫帮忙。”
这话有些空泛。
“嗯。”方宜也客气地笑了一下,用叉子卷起意面。
低头时,她轻轻用左手揽住柔顺光泽的长发,一对碎钻耳钉若隐若现,优雅而妩媚。如蝶翼般的睫毛微颤,唇红齿白。
郑淮明看得有些出神,她的一眸一笑,如羽毛在心间掠过。
见方宜没有提及纪录片拍摄审批困难的事,他掂量了一下,怕她不好意思开口,主动问道:“你们想在哪所聋哑学校拍?是不是审批一直下不来?”
方宜微怔,没想到他连这事也知道。
正巧这几天她被这事缠得焦头烂额,便简单说了情况,轻轻叹气道:“拍这样的片子确实有风险,他们不愿意批,也是情理之中。”
女孩说着情理之中,眸光中还是难掩失落。
郑淮明事先打听过,自然知道他们为了这件事奔波了多久。他绅士地把海鲜饭里的虾和青口贝都拨出来,放进她盘中:
“把材料发给我,我去帮你问问。”
这事关乎文化部门的市级审批,跟医疗系统毫无关联,更不是海城那样有人情往来的小城市,想要人为干预,哪怕郑淮明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做到。
方宜听他这么说,只当客套,没有多在意地道了声谢,说起了别的事。
餐厅一角传来优美的钢琴乐,在夜色浓郁的氛围中,两个人难得轻松地闲聊了几句。
一来一回,偶有笑意。
方宜恍惚,时间好像回到了他们还不熟的时候,坐在学生会的聚餐上,也会这样很随意地说说话。
这一桌菜肴十分应景,惠灵顿牛排出奇地鲜美,外皮酥脆,肉质柔软。
方宜吃完了自己这一小份,抬眼见郑淮明盘中的丝毫未动。从入座到现在,他似乎说得多、吃得少,只有玻璃杯里的柠檬水快见底了。
“尝尝牛排,挺好吃的。”方宜内心难得平静,关心道,“上次见你胃疼,现在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
此时不吃,就显得太扫兴了。
郑淮明不动声色地按了按上腹,切下一块,将这穿肠的毒药咽了下去,微笑说:
“是做得不错。”
柔光打在他的眉眼间,那样清俊、温润。
方宜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或许,他们之间本该、也可以是这样的气氛,先在这焦灼、疲累中拉远一点距离,冷静一段时间对他们彼此都好。
这一刻,她更坚定了内心来之前已经落定的想法。
“我还是搬出去。”方宜冷不丁换了个话题,温和而坚决,“你一直在值班室住着不合适,正好我有个大学同学想找室友,我看了房子,小区和格局都不错,离工作室也近。”
这几天她想通了,也不愿再以等找房子为借口模糊拖延。
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郑淮明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微暗,十几秒都没有说话,似乎无法再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
“后天我要出差一周。”他挽留,“再住几天吧。”
方宜不解:“不用你帮忙,搬家公司会来。”
“我种的花。”郑淮明避开她的视线,轻声说,“没有人浇水会死的,等我回来再搬吧,好吗?”
两个人同居后,他确实在主卧的窗台种了几株郁金香,虽然此时距离开春还太早,这个借口显得有些牵强。
方宜垂眸,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和他呛声,破坏久违的好气氛。
“行。”她爽快答应了,“你出差回来跟我说。”
心里已经认定了结果,就也不差这一两天早晚。
后半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途中郑淮明去了两趟洗手间,时间都不短。
侍应生很贴心地将冷掉的菜重新加热,方宜一边望着夜景,一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