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苏今水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心口现身于正西方位的一处墙角。
皎皎月色被凌乱枝桠剪碎,和着斑驳墙影,打上苏今水神色不明的面庞。
“你是如何知晓我具体方向的?”苏今水的面上写了“不服气”这三个字,眸露不甘。
“听。”陆晚萝指着自身听户,语气冷淡,“对了,本君想问你,此地当真是千舟镇?还有……镇子明明这般大,为什么眼下却空无一人?那些镇民都去哪了?”
“此地就是千舟镇呀!至于镇民——”苏今水深吸一口气,眸底划过一抹狡黠,“你真想知道?”
“嗯。”
苏今水眸光微闪,唇角一扬:“那就谈个条件吧,你把你那徒儿……”
陆晚萝听到此处面色一凉,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苏今水身前,抬手抵于后者心口位置:“你,非愚人,故本君望你能明白,就凭现下的你没资格同本君谈条件,更不应把主意打到本君的徒儿身上。”
许是被陆晚萝的气势吓住了,苏今水不禁有点心中犯憷,欲要向后而退,和陆晚萝保持安全距离,就听其凉如幽深之潭的声音响起。
“最好别动,不然……本君可不能保证你是否可以完好无损地见到翌日日升。”
“陆晚萝……”苏今水咬了咬牙,对上陆晚萝那一双似要将她凌迟而亡的冷眸后,只好垂首,神情恹恹地改了即将出口之言,“算你狠!”
“哼。”陆晚萝冷哼一声,眼神阴鸷,“识相的话,就快些如实回答本君先前问的全部问题,包括来此前问的那个。”
苏今水咬了咬唇瓣,虽心中甚是不甘,但出于怕陆晚萝真会取了她性命的原因,还是如实答了一点:“此镇之所以空空如也,是因镇上之人都被我的恩人食矣。若我没记错的话,前些时候,还有多名说书者还讲起此事,尔等居然……”
陆晚萝眉心一动:“不常听书。”
李墨灼双目睁得滚圆,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什么?那你的爹娘……”
“自然也被食矣。”苏今水打断了李墨灼的话,眸中露出了几分狠辣之色,“不过他们被食于我而言……倒是个佳消息,毕竟我早就盼着他们去死了!”
李墨灼面色复杂,叹息一声:“唉——话虽如此,但他们说到底也是你的爹娘,你可有建碑而……”
苏今水垂下的双臂一颤,双拳紧握,连指甲深深刺入皮肉,血汇成晶莹之珠,滴滴落于大矩都罔若未闻:“建碑?我为何要给他们建碑?世人都言,碑是留给良人的,而他们,连畜都不如,何来……”
陆晚萝眼帘一垂,遮盖住眸中非简的情绪:“世人皆会将些许往事视作粟籹之子埋入心,这片广袤无垠的坤舆之下。但他们大多都矛盾万分,因着他们既想让往事不为人知,又想有人能用耨一点点鉏土,而后发现其之往事。”
“你说得对。”苏今水举眸望苍穹,又垂下首,“因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大多数人。没想到,你一介妖王心魔,居然能将这世道看得如此通透,我……”
李墨灼抬手拍了拍苏今水的肩膀:“小水,小爷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苦难,但小爷……始终相信你为良人。”
苏今水瞳孔一缩,面上的歉意一闪而过:“李墨灼,你……”
李墨灼揉了揉额角,语气严肃:“所以,小水你还是赶紧答小爷恩人所问的另一个问题吧,莫要再兜圈子浪费时间。”
“李墨灼,你为何会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你是不信我吗?你从前不是……”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小爷思来想去……”
苏今水发出一声怒吼:“住口,给我住口!李墨灼,你这是背信弃义!”
“……对不起,苏今水。”李墨灼目光躲闪,不敢与苏今水对视。
从前……小爷我是祁岚书院的一名学子,而你,是通过刻苦努力自小镇考入学院的学子,亦我的同窗,与我共坐一桌。
记得那时的你,阳光明媚,笑若花开,引得无数优秀才子被你吸引。故,小爷常能见到不同男子与你一同出入学院。
小爷天真地以为,如你这般温暖如春日暖阳之人是永远无忧无虑的,可偷偷深入打听后才知,这些都是你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假象罢了。
因为真正的你有个酗酒凶暴之父和一个过于望女成凤之母,每一日过得万分不易。
后来的一次上元夜,大街小巷热闹十分,而你却独自一人坐于缘石上,双手捧着一壶酒,冷冷清清。
小爷我恰好那日亦有几分失意,就与你一道坐于缘石上,互诉衷肠。
那一夜,明明很漫长,却让小爷我觉着甚是短暂,仿若白驹过隙。
再后来……不提也罢,因好像确实都是小爷我一人的单向付出。
见到李墨灼露出这副闷闷不语的模样后,陆晚萝将前者拉至离苏今水有些距离之地,语重心长道:“本君还是那句话,爱从来都是相互的。”
说完,冲着李墨灼勾唇浅笑:“你做的甚对,无需向她道歉。还有,既已做出决定,那便秉持着‘往事如烟’的心态好了。”
李墨灼眸中闪过几分不舍,终还是狠了狠心,侧过首,不去盯着苏今水看:“嗯!恩人你……所言极是。”
“这就对了。”陆晚萝眉眼一弯,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