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松林边缘,不知何时已立着两人。
当先一人白衣胜雪,容颜清丽绝俗,眉目间仿佛凝结着终年不化的冰雪,气质清冷出尘,真似那仙子临凡,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
她身侧紧跟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同样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面容娇俏,一双大眼睛灵动异常,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扫视着场中群雄,如同看一群土鸡瓦狗。
“泠仙子!镇武司指挥使李泠!”
“八……八公主殿下?!”
“朝廷的人?!”
“她们怎么来了?!”
惊呼声如同滚油入水,轰然炸开。
崆峒、五毒、梁义盟乃至华山、丐帮,所有人的脸色在看清来人身份后瞬间剧变,惊骇、恐慌、难以置信的神色交织在一起。
他们今日在此,名为“切磋”,实则心照不宣地要推举盟主以抗朝廷日渐严苛的盘剥和镇武司的威压,万没想到竟真将这位手握生杀大权、武功深不可测的“泠”仙子引了来。
一时间人人自危,手脚冰凉,方才对屠稔稔的声讨与羞愤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场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闻粗重的喘息与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太和真人脸色数变,强自压下心头惊涛骇浪,越众而出,脸上堆起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容,稽道:“无量天尊!不知公主殿下驾临,贫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公主殿下,贫道等人今日不过是江湖同道小聚,闲来切磋武艺,以武会友,绝非什么选立武林盟主!些许玩笑之语,当不得真,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他语极快,意图将方才的“盟主”之言定性为玩笑,极力撇清。
李泠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冷冷地扫过太和真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声音依旧清冽,却带着直透骨髓的讥讽:“哦?闲聚切磋?太和真人倒是好兴致。本宫一路行来,只闻此地杀声震天,血光四溅,更有崆峒玄霄子跪地俯,五毒妖女狼狈而逃,梁义盟主血染金刀,华山俊彦胸骨见天,少林高僧肩胛洞穿,更有这位……”
她目光落在地上犹自挣扎、血染道袍的屠稔稔身上,微微一顿,“青莲掌教力战群雄,血染青衫。如此‘切磋’,当真是别开生面,惨烈异常!本宫倒是少见这等‘闲聚’!”
李泠话语如刀,字字诛心,将方才群雄围攻屠稔稔的丑态一一揭破,毫不留情。
群雄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却又慑于其身份武功,敢怒不敢言。
李泠莲步轻移,缓缓走入场中,白衣在夜风与火光下飘拂,更显孤高清绝。
她目光如电,缓缓扫视全场,每一个被她目光触及之人,无不心头一凛,下意识避开视线。
只听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威压:“既然都是‘切磋’,那本宫今日技痒,也想下场领教领教诸位高招。不知哪位英雄好汉,敢下场赐教?”
她微微一顿,见众人皆不言语。目光中讥诮之意更浓,声音愈清冷:“还是说,方才围攻一个重伤女子的胆气,在本宫面前,就都变成了鼠辈行径,只敢缩在角落里瑟瑟抖?”
“鼠辈”二字,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再次狠狠抽在群雄脸上。比之屠稔稔所言“懦夫”更添三分羞辱!
堂堂七尺男儿,名门大派,竟被一女子如此当众斥骂为鼠辈,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少人脸色涨红,气血上涌,握紧了兵刃,但一想到对方身份和那深不可测的武功,以及可能带来的灭顶之灾,那点血勇之气又迅被恐惧浇灭,终究无人敢率先应声。场中再次陷入一片难堪的死寂。
“嗤!”一声清脆的嗤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却是李泠身边那白衣少女楚灵曜。她双手叉腰,小下巴高高扬起,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声音清脆如银铃,却字字带刺:“师父,您看呀!我说什么来着?这些所谓的英雄好汉,平日里自吹自擂,说什么‘义薄云天’、‘豪气干云’,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连应战的胆子都没有!刚才围攻那位受伤道长的威风哪儿去了?怕不是全被您吓破了胆,尿了裤子吧?嘻嘻!”
“小贱婢!住口!”
“黄毛丫头,找死!”
楚灵曜这番话比李泠的讥讽更加刻薄恶毒,如同在滚油里又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点燃了群雄的怒火。
尤其是一些年轻气盛的弟子,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如此当众辱骂,哪里还忍得住?
喝骂声四起,若非忌惮李泠,只怕立刻就要冲上去将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撕碎。
就在群情汹汹,却又无人真敢出头之际,华山派人群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公主殿下!此言倒是有失偏颇,我华山第一个不同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华山江怀瑾排众而出。他面容俊秀,身姿挺拔,此刻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对着李泠深深一揖,姿态谦恭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