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将眼神从她掌心的伤处挪上:“不必谢。本就是我做的,也该我善后。”
“今日过后,希望谢公和我都将此事忘净了。”
“忘?”
谢清晏斜倚榻旁,指腹轻慢捻过,从她掌心滴落残留的血殷殷地洇开了薄胭色。
“温香软玉,香露甘霖,如何忘得。”
“…!”
戚白商僵在了搁着药箱的桌案前。
半晌,她攥着疼得麻木的掌心,听见自己轻音寂平:“谢公就当自己昨日去了花楼,一夜风流。”
谢清晏眸子微暗,幽然抬眼望向窗前。
戚白商一边解开止血的帐纱,疼得额角沁汗,一边轻着音色冷嘲:“带伤都不失雅兴,想来谢公往日也不曾少过取乐。云三公子名满江南的风流韵事,莫不是为谢公担的?”
“……”
谢清晏眼底情绪起伏如潮涌,只是自始至终都未动,也不曾否认,任她言语中伤。
直到桌案前,戚白商合上药箱,单手背挂上肩,侧身要走。
谢清晏道:“董其伤会送你回去。”
“岂敢劳驾,”戚白商冷淡答,“我自己走。”
“你是琅园的医师,董其伤代琅园迎来送往,理所应当。”
不待戚白商再拒,谢清晏淡声道:“或者,叫他亲自护卫在你自雇的马车外,送你入戚府?”
戚白商:“……”
那宋氏要拎着长刀出来活剐了她吧。
“…好,”戚白商忍气吞声地应了,“不过谢公的大病,我治不了,今后另请高明吧。琅园,我不会再来了。”
这句并未得到回应。
身后的沉默叫戚白商莫名地不安。
她只能稍稍紧了步子,拂过珠帘,走向外间。
就在戚白商绕过玉璧,将身前的门推开一隙时,她听见了身后伴着一声低哑喟叹,荡过珠帘而来的那人清沉声线。
一如昨夜他握着她的手自渎时,低覆在她耳心,像要刻骨入髓似的缱绻喘息。
“夭夭。”
“过不了几日,你便会后悔了。”
扣上门扉的指尖微颤,戚白商不假思索,拉开门便向外。
只是逃得出他的屋,逃不过门扉在她身后扣合之际,那人最后一句低声入耳。
“——后悔今日,不曾杀了我。”-
戚白商归府后,便闭门谢客,在她那方小小的角院内将养。
连翘与紫苏那日都见了,她回来时身上又添了一件华贵鹤氅,里面的衣裙有撕扯痕迹,还沾着好多血。
连翘吓得红了眼圈,戚白商却说上面的血迹不是她的。问是什么人,就见戚白商咬得齿关轻紧,恼恨道不是人,是条疯狗罢了。
旁的戚白商不愿再提,她们两个也都默契地不敢
椿?日?
再问。
这一番将养,就到了十月下旬。
在临近冬月前的五六日,今冬第一场雪下下来了。
一夜间,偌大的上京城覆了满城的白首,连那些高楼琼宇都叫雪压得连成了片,像是将着天塌落下来似的。
和飘摇的大雪一同落下来的,是宫中过了圣上御批的门下省降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