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乙。”丹穗喊一声,他没反应,她又喊一声:“黑二,吃饭了,你不饿啊?”
韩乙回神,他夹她一眼,假斥道:“好好说话。”
“云吞都要泡烂了,快吃啊。”她提醒。
韩乙放下筷子,“不吃了,我不饿。”
“高兴饱了?”
韩乙点头,“真不骗你,我这会儿什么都吃不进去,一点都不饿。”
丹穗多看他几眼,心里的满足感达到顶峰。
韩乙没想到他会为丹穗腹中揣的孩子兴奋异常,坐在饭桌前感知不到饿,躺在床上不觉得困。他这晚毫无睡意,闭眼在床上躺一夜,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霞光穿透窗杦落在墙上时,韩乙闭了会儿眼。
丹穗睡醒,她发现今天韩乙还躺在床上,往日她醒来的时候,他早就起床出门了。她支起身子看他,发现他眼下挂着两抹青黑色的阴影,下颌的胡茬也冒出来了,看起来落拓又狼狈。
丹穗伸手摸一摸他的胡茬,男人睁开眼,眼里红血丝明显。
“一夜没睡?”她笑眯眯地问。
韩乙伸手抱住她,头埋在她怀里深吸一口气。
丹穗捧着他的头捋了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当初也不知是谁口口声声说这辈子不娶媳妇不成家。”
韩乙埋在她怀里笑两声,他闷声说:“我一定会当个好爹,这辈子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即使在遍地战火的乱世也要快活长大。
丹穗在他鬓角轻轻落下一吻,“你是个好丈夫,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睡一会儿吧,饭好我喊你。”
等韩乙睡沉,丹穗从他怀里离开,她轻手轻脚下床穿衣。听见门外有燕子的叫声,她开门出去,见三只燕子落在屋檐上喳喳叫。她去厨房抓一撮米扔屋顶上,引来一群麻雀,她没赶,又去抓一把米扔上屋顶。
前院有动静,丹穗去打开通往前院的门,是闻姑婆带着她孙子在演武场跟李石头说话。闻姑婆不住在这儿,她每日早上起早过来做早饭,傍晚做好晚饭又带着她孙子回去。
“曲夫子,你今天胃口咋样?昨晚去看大夫,大夫怎么说?可要忌嘴?”闻姑婆关心地问。
丹穗拍了拍小腹,说:“是肚里的小家伙闹的,不用忌嘴,就是有点闻不惯腥味,还要麻烦你做饭多费些功夫。”
“好事好事。”闻姑婆大喜,“我去做饭,你有吃不惯的只管跟我说,吃不惯的我不做。想吃什么也跟我说,我不会做就去找霞霞,让食肆的厨子教我做。”
丹穗跟着她一起去厨房,这会儿后院还没有人,她趁机问起她儿媳妇的事。
“我昨天在迎安大街上听说了一点崔嫂子的事,具体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我们帮忙?”她站门口问。
闻姑婆身子一僵,一瞬间,她身上的精神气像是塌了一半,背影浸满悲意,声音也苍老下去:“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丹穗皱眉,她不解道:“算了?”
“嗯,那边不找事了,我们的日子太平下来了,就算了。”闻姑婆艰涩地说。
丹穗更不明白了,“我听说你儿媳妇的脸毁了,可是真的?”
闻姑婆没回答。
“我得空去迎安大街找崔嫂子问问吧,你替她做不了主。”丹穗挺生气,她看出闻姑婆是想息事宁人,让她儿媳妇吞下委屈,佯装风平浪静地过日子。
闻姑婆转过身,她严肃道:“曲夫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去问我儿媳妇这种事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可你不清楚她眼下就泡在盐水里?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事?是一个卖凉茶的老婶子跟我说的,可见那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而她如今天天在迎安大街卖炒货,日日顶着其他人了然又同情的目光,怎么不是在伤口上撒盐?”丹穗质问,“你说算了,这也是她的意思?”
“对。”闻姑婆点头,见丹穗生气,她脸上反而有了点笑模样。她含糊地透露:“曲夫子,你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我们一旦把旧事捅出来,那人说出什么,我儿媳妇就没脸再出门见人。”
丹穗听出她的意思,忆及那个老婶子说的话,崔嫂子曾被赌坊的打手抢回家做媳妇,毁了半张脸丢了半条命才逃回家。思及闻姑婆的话外音,她觉得崔嫂子很可能在被抢走后,身子被对方占了。她逃回家后可能掩盖掉这个事,对方也没漏口风,所以如今她们投鼠忌器。
“那个男人叫什么?”丹穗问。
闻姑婆顿时面露警惕,她不吭声。
“我让韩乙去杀了他。你放心,不会把事情闹大,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开口胡说八道。”丹穗开口保证。
闻姑婆强咽一下,她扭过头屏气好一会儿,然而堵在嗓子眼的酸意一个劲往头顶冲,怎么都咽不下去。
眼泪掉下来,她捂着脸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