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没有外人在,丹穗才表露真实的情绪,她往被下瞥一眼,小声说:“也好疼,疼得我睡不着。”
“我去找辜大夫问问,看能不能给你抓两剂汤药吃?”韩乙说。
“算了,我问过刘嫂子,我要是吃药就不能喂奶,她说熬个五六天就不咋疼了。”丹穗摇头,“我再熬几天吧。”
韩乙想了想,他下楼拎桶热水上楼,把自己收拾干净,他脱掉外衣坐进被窝里,让丹穗枕在他腿上。他拿着牛角梳替她梳发,他之前无意中发现他给她梳头的时候,她会舒服得想睡觉。
男人体热,有他在被窝里捂着,丹穗发凉的身子渐渐有了暖和气,她听着头发在梳齿里穿梭的窸窣声,沉重的眼皮慢慢垂拉下去。
韩乙听到她的呼吸声平稳下来,他的动作也没停,捏着牛角梳一下又一下在乌黑的长发中穿梭。直到她彻底睡熟,他才放下梳子,用指腹给她按按头皮。
门敞着一个缝,外面的人一推就开了,飞雁探头进来。
“有事?”韩乙压着声音问。
“我怕你把门关严实了,上来看看。”飞雁同样压着声音说,她走进来,问:“我侄女儿吃了吗?噢,吃了。我抱出去给她五叔看看,他看过就回去。”
韩乙点头。
魏丁在外面等着,飞雁抱着孩子出来,他一个箭步飞过去,探着头看闭着眼睡觉的女娃娃。
“咦!她还在吸嘴唇。”他很惊讶。
“做梦在吃奶。”飞雁告诉他,“后天洗三,你后天再来。”
魏丁点头,“我知道,我跟寨子里的老人打听了,我大侄女洗三,我这个当五叔的还要送礼呢。”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对银手镯,献宝似的说:“你看,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看。”飞雁点头。
“你准备了吗?要不分你一个?”魏丁递过去一个。
飞雁扭过身没收,“我也准备了,我准备了两身小衣裳,在我屋里箱子里,你来的时候带过来。”
魏丁朝门内看一眼,他古怪地哼一声,说:“晓得了,我这就走。”
飞雁觉得莫名其妙,“我又没赶你,你吃过饭再走。”
魏丁朝门内指一下,他转身就走。
门后,韩乙赶忙踮起脚离开。飞雁推门进去,就见他拎着脏尿布站在桌边放梳子,她又朝门后看一眼,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她压下没来由的猜测。
“你昨夜也没怎么睡,不困啊?你也躺床上去睡一会儿。我去给你找个空屋子,你今晚搬过去住。”韩乙若无其事地说。
“我跟李黎嫂子说好了,我睡她那儿,跟她们母女俩睡一间屋。”飞雁说。
韩乙摆手,长住的话,还是自己有间屋要自在些。
“你二嫂怕冷,你去床上陪她睡。”他说罢拎着脏尿布提着水桶出门。
魏丁还没走,一见到他,他阴阳怪气地说:“窃听墙脚的小人怎么下来了?要盯着我走啊?”
“胡扯什么?”韩乙装傻。
魏丁挥出拳朝他比划两下子,“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定打得你跪地认错。”
韩乙不屑,“就你?”
魏丁哑声,他的确打不过,不过他会告状:“等我见到大哥,让大哥来修理你,你个丧良心的,亲兄弟的话你都不信。”
韩乙心想不怪他不信,他实在是看不明白魏丁的想法。不过他看出魏丁是真不高兴了,他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说:“晓得了。”
魏丁憋着的气一下就散了,他顿时不生气了,“那我走了,我大侄女洗三的时候我再来。”
“天冷,洗三就算了,白折腾孩子。你的银镯子等孩子满月再送,到时候我置两桌席面。”韩乙下来就为通知这个事。
魏丁想了想,说:“那满月的时候我再来。”
“行。”韩乙乐见其成。
魏丁离开后,韩乙把尿布搓洗干净拿上去搭在晾衣绳上,见飞雁也睡在床上,他就没进去,转头下来去找楼下住的寨民,找了好几家,才有人愿意腾出一间放杂物的房子。
韩乙耗半天把杂乱的屋子收拾干净,抱来干净的被褥,换上新锁,晚上飞雁就住下来了。
夜里,丹穗睡不着,韩乙跟她说起白天发生的事,还问她知不知道飞雁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丹穗垂眼看向他怀里抱的孩子,孩子跟她一样,白天睡多了,夜里睡不着,这会儿睁着狭长的眼睛看人说话。
“可能是因为你女儿吧,飞雁见到新生的孩子,想到自己夭折的孩子,想再生个自己的孩子。”丹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