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礼公公并未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小声地说：“天命不可收。林氏，圣旨一刻钟前送出宫了，你若快些，兴许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咱家只能说这么多，再说，便掉脑袋了。”
林以卿攥了攥拳头，良久，才沙哑着开口：“多谢三礼公公。”
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喃喃自语：“……这一天究竟还是到了。”
这么多年，她拟了无数个计划，推翻又重来，理了不知多少遍人物构图，却还是无济于事。
该来的，总要来了。
林以卿跑出宫，沈郁牵着马在宫外，见到她不多说，只冲她伸手：“上来。”
林卿沉默地搭住他的手，翻身上马，一记马鞭破空声，骏马踏着积雪向远处狂奔。
尚书府到宫中，打马只需片刻，但林以卿却觉得这条街好长，长得没有尽头。
终于，骏马停了下来。
林以卿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甚至无法形容她看到了什么。
目光所及，一片猩红。
林以卿颤抖着跨过门槛。脚边，是两位守卫大哥的尸体。她机械般地往前走，缓慢地挪着步子。
洒扫工、李厨娘，杂务小厮……那一张张熟悉的、她相处了十年的面孔，此刻毫无生息地被扔在地上。
偌大的府邸，除了踩在雪上的“嗄吱”声，只剩下林以卿粗重的呼吸声。
林以卿站在原地，四周满是穿心而死的尸体，他们不是林以卿，也不是林守涣，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防身技巧都没有。
沈郁沉默着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对不起。”
“知道吗?”林以卿忽然开口，“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住名字。”
她抬起手指向其中一个胸前破了洞的妇人：“她是我和哥哥的奶娘，小的时候想吃糖，都是她偷偷给我买的。”
林以卿转了转眼睛，看向脚边的女孩，不过十三四岁，脖子上却横了道狰狞的伤口。
“她是去年才进府的，她摆花很好看，也有点爱美，我有些衣服不穿了，都会给她。”
“他是我院子里扫雪的，不爱说话，我问他什么东西他都会脸红。”
“她是我们家厨娘，我最喜欢她烧的菜小时候饿了，她总会多给我一只鸡腿。”
林以卿踉跄着走到前堂，门口的台阶倚着两个女子。
“春梓！”林以卿跑过去，脚下的雪冻成了冰，让她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春梓身边。
林以卿顾不得疼痛，慌乱地探向春样的鼻息。
“春梓……春梓!醒醒!”
她不住地晃着春梓的肩膀，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秋棠!秋棠!我回家了秋棠!”
秋棠手边还有一盘被打翻在地的冰镇果，是想等着林以卿回来时吃的。
“春梓……”林以卿使劲地擦净春梓脸上的血污，“我不出门了，我一直待在家里，你不是说我总不陪你吗?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秋棠！秋棠!”林以卿又跪着蹭到秋棠身边，“你和阿银的婚约我都商量好了，你不是一直想着这件事吗?都定好了，就在下个月啊!”
没有人回应她，她就像是舞台上的独角儿，又哭又笑却没有观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天都累了，也许只过去几分钟，林以卿松开秋棠，艰难地走进堂内。
“老林——”
见到林知任那一刻，林以卿再也抑制不住了，她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林知任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