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翊木然地看着,双手紧握成拳,他从没有想过书本上那种幼年丧父的情节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火化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漫长得像几个世纪,最后只剩一捧白灰和烧不化的碎骨,被装进黑色骨灰盒。
当天下午,骨灰盒被送往中京市烈士公墓。
车队在警车护送下缓缓前行,穿过郊区宽敞无人的街道,最终抵达一片宁静而肃穆的墓地。
公墓坐落在一片草地上,周围松柏环绕,灰色的墓碑整齐排列,像一片沉默的守望者。
马勤的墓穴早已备好,墓碑上镌刻着“英雄马勤永垂不朽”。
墓前摆满了花圈与供品,白菊与松枝在风中微微摇曳,低语送别。
下葬仪式开始,马家与任家的亲属站成几排,神情肃穆。
工作人员指挥马天翊捧着盒子,缓缓弯腰,将它安置在湿润的泥土中。
他的手微微颤抖,像是不舍,又像是无能为力。
马千里和他两个女儿,任芊芊等站在墓坑旁边。
任芊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墓穴,泪水终于忍耐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身体抽搐得厉害。
她妹妹任婉婷上前紧紧搂着她肩膀,说不出一句话。
覆土时,泥土一铲铲落下,盖住那黑色盒子,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像砸在老父亲心上,也砸在母子心上。
亲属们依次上前献花,马天翊拿着一朵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低声道:
“爸,安心走吧。”
任芊芊随后上前,手指颤抖着放下花,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送葬人群肃立默哀,哀乐再次响起,低沉而悠长,像是为马勤奏响最后的挽歌。
领导简单致完悼词,鞠躬告别,随后人群渐渐散去,只剩母子俩站在墓前,马千里走之前看了看他们母子,摇了摇头便也离去了。
风吹过松柏,带来一阵凉意,任芊芊弯腰捡起一片落叶,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像在抓住马勤最后的痕迹。
马天翊低头,用袖子擦了擦泛红的眼眶,泪水湿透了袖口。
他抬头望了望墓碑,稚气地跟妈妈说:
“妈,我们回家吧,爸爸回不去了。”
任芊芊摸了摸他的头,拉着他坐上了车,任婉婷在驾驶位等他们,她不放心让姐姐开车,所以特地等了一等。
回到家中,马勤的遗照被挂在墙上,年轻时的笑脸定格在框中,曾经的活力如今只剩那一抹黑白。
任芊芊坐在沙发上,盯着照片,那眼神似乎穿透了一般,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马天翊进房间开始补这几天的作业,抬起笔,脑中却一片混乱,本来就不太够用的脑子此刻彻底宕机。
第二天上午,政府的人敲开了门。
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西装笔挺,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
女的年轻,手捧文件,低头不语。
男人开口,先是堆砌了一堆官话:“马局长是英雄,政府永远铭记。”
随后说到正题:抚恤金二十万,每人每月五千生活补助,马天翊免费上学至大学。
这笔钱对于他们家来讲如九牛一毛都算不上,马勤牺牲的损失远大于这点毛毛细雨。
最后男人他拍了拍马天翊的肩:“小伙子,好好照顾你妈。”
马天翊没吭声,稚嫩的点抬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门关上,屋子重归寂静,只有时钟滴答作响,像在计数这无尽的空虚。
葬礼后的日子像被拉长的影子,每一天都沉重得让人窒息。
任芊芊给自己放了长假,跟领导说是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