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特从未打算复活自己。他的永生计划早已进入第三阶段：不再依赖容器，而是改造整个社会的认知结构。通过潜移默化的信息植入、情感压制和记忆清洗，让人类自愿放弃痛苦、怀疑与反抗??成为温顺的“新人类”。
而孩子们，是最容易塑形的载体。
“我们必须关闭这个频道。”我说，“立刻。”
“怎么关？”有人问，“它不在任何物理节点上，它已经成了网络的一部分，就像空气里的病毒。”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母亲脑波中那段童谣的波形图。那不是随机波动，而是一种编码方式，一种古老的、属于人类最初的交流语言。
“也许……我们不需要关闭它。”我睁开眼，“我们可以回应它。”
计划在两小时内成型。
我们将利用“铭记碑林”的语音系统，把十万失败品的遗言编译成一段反向广播信号，以母亲脑波为载频，逆向注入“摇篮残响”频道。这不是攻击，而是唤醒??用真实的声音对抗虚假的教化。
但要实现这一操作，必须让母亲的大脑进入深度活跃状态。
也就是说，必须提前唤醒她。
“风险极大。”首席科学家警告，“基因激活剂尚未完全测试，若刺激过强，可能导致神经崩解或意识逸散。她可能只活几分钟，甚至几秒钟。”
我看着冷藏箱中的大脑样本，那团暗红组织静静悬浮在液氮雾气中，像一颗沉睡的心脏。
“但她等了三十年。”我说，“我不想再让她多等一秒。”
注射在午夜进行。
我们选择旧“摇篮”核心区的隔离室作为操作地点??那里电磁屏蔽最完整，也是她当年孕育我的地方。古斯亲自守在门外，手中握着一把高频脉冲枪，以防“镜像”趁机入侵神经系统。
我戴上神经耦合手套，将基因激活剂缓缓注入冷藏箱连接的微导管。药剂呈幽绿色，含有从七代容器遗骸中提取的活性端粒酶与情感记忆蛋白。诺尔称其为“归源血清”。
针尖刺入样本的瞬间，仪器发出尖锐警报。
脑电波剧烈震荡，α波飙升至临界值，紧接着，β、θ、δ波相继激活，形成前所未有的复合节律。显示器上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原始人格信号……正在解析……】
我屏住呼吸。
三分钟后，扬声器传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是从深渊底部浮上来的气息。
“……小狄？”
我浑身一震。
那声音苍老、虚弱，却无比熟悉??我在无数段残破录音里听过它，也曾梦见它千百次。
“妈……”我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是我。”
“你还活着……太好了。”她断续地说，每一个音节都耗费巨大能量，“我一直在……听你说的话。”
“我知道错了。”我哽咽，“我不该离开你那么久……不该让他们把你变成标本……”
“不怪你。”她说，“你是对的。只有走出去，才能打破循环。”
监测仪显示她的意识正在快速衰退，时间不多了。
“告诉我该怎么做。”我抓紧时间，“亨特回来了，他在教孩子们忘记痛苦……我要怎么阻止他？”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痛苦……不是敌人。它是锚。让人记住自己是人。”
“可他们已经在接收他的信号了！”
“那就给他们另一个声音。”她艰难地调整频率，“用我的脑波做发射塔，把那些孩子的名字……那些哭声、笑声、临终前的呢喃……全都送回去。不要压制，不要报复，只要……播放。”
“如果这样还不够呢？”
她停顿良久，终于开口：“那就让我……最后一次……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