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之后,掌仪官见众人对身边之人已大致熟悉,便击掌示意肃静。
掌仪官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黄甲榜前,俱是同年!今依古制,行‘拜黄甲’之礼,尊长携幼,以示我朝敦睦之风,传承之序。”
“请特奏名进士,寿春朱戎之出列——”
但见东廊缓步走出一位拄鸠杖,被同乡搀扶着的老者,他身形佝偻、雪髯垂胸,正是年逾古稀的朱戎之。
此人乃是特奏名进士,年已七十八岁,虽步履蹒跚,但精神尚健,脸上洋溢着梦想终得实现的激动神情,远远看去,真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红光满面”。
“状元公,请。”
掌仪官向陆北顾示意。
陆北顾整了整身上的绿襴袍,从西廊走出,稳步走到场中,面向那位年长的特奏名进士。
在黄甲榜,也就是俗称的“杏榜”前。
两人按照掌仪官的引导,转身向北,先是一起对着黄甲榜作揖行礼。
随后,就是状元对最年长者行礼。
别问“要是状元就是最年长者怎么办”这种问题,既然有特奏名进士制度的存在,那就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陆北顾神色恭敬,依礼躬身,深深一揖,朗声道:“陆北顾拜见朱公!老先生皓首穷经,终登科甲,此大毅力,令人敬仰!”
“状元公折煞老朽了!”
朱戎之见状,连忙颤巍巍地作揖还礼,声音带着哽咽:“老朽庸碌一生,唯持一念,幸蒙圣恩,得附骥尾。今见诸位少年俊彦,如见朝阳,我朝文运昌隆,老朽于愿足矣!”
言语间,老泪纵横,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叙礼毕,掌仪官又道:“请三甲进士,眉州苏辙出列——”
还好,有苏辙这个比陆北顾小一个月的进士存在,要不这仪式就真出问题了。
陆北顾是大宋最年轻的状元,而苏辙则是嘉祐二年丁酉科最年轻的进士。
苏辙走到陆北顾面前,两人如法炮制,先是对着黄甲榜作揖行礼。
不过接下来,就是最年轻者对状元先行礼了。
苏辙恭敬行礼,声音清越:“苏辙见过状元公!陆兄大魁天下,才识卓绝,弟当以兄为榜样,砥砺前行!”
陆北顾含笑受礼,随即道:“子由贤弟年少英才,前程远大,你我既为同年,当同心戮力,共报君恩!”
苏辙郑重称是。
因为两人早就认识而且关系比较好,所以二人一来一往间,竟显得格外温情。
曾巩在对面看得分明,偏头对身边人低语道:“陆状元颇有古君子之风。”
期集所特意举办的这一整套“尊长携幼”的仪式,虽然简洁却寓意很是深远,整个仪式既彰显了对苦读一生老者的尊重,也包含了对年轻后进的期许,更强调了以状元为核心的同年纽带。
礼成后,掌仪官宣布道:“请诸位同年,依年齿所分东西之席就座!”
众人这才按照指引,在东西两边铺着锦褥的坐垫上安然落座,柔软的褥垫缓解了此前骑马带来的颠簸感,堂下的气氛比刚进门时也融洽了许多。
而掌仪官则拿着《同年小录》开始逐一唱名。
每念到一个名字,相应的进士便要起身对大家行礼,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并且让大家看到他的模样。
如此一来,翻着《同年小录》,再看看人,便能把人和名字对应上了。
可能很多人都受限于记忆力记不太清楚,但最起码,是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不至于以后对面不识。
“蒋之奇、张琥、郑雍、叶温叟、晁端彦、邵迎、刁璹、苏舜举、程筠、傅才元、邓绾、萧世京、吴子上、王琦、陈侗、莫君陈、蔡元导、蔡承禧、黄好谦、单锡、李惇、丁骘。”
许许多多的名字被念了出来。
这些人或许不能如这届的名人们那般能在《宋史》中立传,但毫无疑问,他们既然能出现在千年龙虎榜上,那就绝不是无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