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耀祖忍无可忍,扬起手掌,没来得及落下,被人踹到一边。
全场寂静。
纪时愿眨眨眼睛看向沈确,后者一脸平静地问她:“我的脸有没有肿?”
纪时愿拿手电筒认真照了会,“是有点。”
“怪不得有点疼。”
这轻描淡写的一声反衬地上嗷嗷大叫的程耀祖更可怜了。
纪时愿多多少少还是舍不得抛下沈确不管不顾,一回缦合,她就拿出药箱,替他上药,上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之前把他赶到客厅睡,害他发起高烧,最后只能由她亲自照顾他那件事。
她狐疑地眯起眼,“你该不会又在使苦肉计吧?”
沈确承认得坦荡,“是。”
尝到甜头了,现在想故技重施?看给他能的。
纪时愿有些生气,啪的一声关上药箱,掉头往开放式厨房走去,手里的水杯在听到身后那句“前不久我问过阿浔,我到底对你是什么感情”后,掉落在瓷砖地面上,碎成几截。
还没回过神,她就被人揽住后腰,一把抱到岛台上。
大概是因为不含一星半点的情欲,显得他这次触碰蜻蜓点水一般,温度有点像刚入春的雨,湿湿冷冷。
纪时愿心一怔,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脖子,等他退出些距离,又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好后,作势想要跳下岛台,碍于高度看着有些瘆人,硬是把翘起的臀部放了回去。
姿态多少有点骑虎难下的意思。
脚踝处被碎片划伤的痛感后知后觉地涌现出来,她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正要伸手去摸,被大步返回客厅的沈确摁住。
他打开刚合上没两分钟的药箱,取出一根棉签伸进装有碘伏的玻璃瓶,替她伤口消了消毒,又用创口贴粘上。
娴熟的操作下,耗费的时间短得可怕,也掀起纪时愿波澜的心跳。
撇开他歹毒伤人的嘴和数次无视她情感需求的罪过不提,他们住在一起的那几年,他的确将她照顾得很好,叶云锦和纪林照出席不了的家长会都是他以兄长的名义代为效劳的,半夜她想吃夜宵,从不去找林嫂,而是使唤他给自己做。
如果将那些年他为自己做的事,一件件全都折算成金钱,账目相当可观。
“沈确。”
沈确应了声,关上药箱,站起身,看她。
“你为什么把我放在这里的玻璃柜丢了?”
沈确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稍顿后言简意赅道:“因为危险。”
“哪儿危险了,又不会掉下去。”
“你昨天手臂可是差点撞到了。”
纪时愿气势瞬间没了大半,想起什么后,另一半也消失殆尽,“昨晚那声闷响,该不会是你为了救我手臂,主动撞上的吧?”
本来还不确定,得到他沉默的反应后,她立刻有了答案,心突然陷落一角,咬了咬唇,好半会鼓足勇气开口:“前几天我去过庄园。”
沈确当晚就听保安说了,“我知道。”
“但你不知道我在那里发现了什么。”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做好再次开诚布公的准备,但既然开口了,就只能破罐子破摔往下说,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再憋下去,迟早把自己憋死。
这话指向性太明确,沈确眼皮重重一跳,因睡眠不足导致气血亏空的苍白面容上显露出几分错愕。
极难察觉到的慌乱从他眼底一闪而过,打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空洞,纪时愿精准捕捉到了,掩下喉间的胀痛感问:“你为什么不把那些礼物送到我手里?”
沈确顿了几秒,还是那个回答:“是你以前说你不想过生日。”
“既然我不想过,那你有什么必要耗费精力准备生日礼物?”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从我六岁到二十二岁的全部礼物。”
“因为是你先送了我的,我不想欠你任何人情。”
——这声回应不含任何情愫,冰冷到伤人,似乎不是最接近于正解的答案,换做以前的他,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可经历了那晚车上的质问后,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颤抖的眼皮再度掀起时,和她不偏不倚的目光碰撞。
她的眸光看着尖锐,能毫不留情地刺破所有欲盖弥彰的假象,却在即将刺进他血肉之躯的转瞬间,化作柔和的温泉水。
而这正是纪时愿身上蕴含的能量,也是最让他迷恋、并且想占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