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看,可不许偷拿带走,快些。”守卫说着,推开门闪到一边,让出路来。
两人进门,点了一只细烛,挡着光按照年份找过去,架阁库久未有人,虽然定期清扫,陈腐的空气仍然盘旋不散。
那年大案不多,顺着顺序很快看见一册,吹开灰尘,上面赫然写着“重推中书令钟余谋逆事·御史台移大理寺覆核卷”。
“找到了。”
易涟清将蜡烛交给连华,快速翻看起来。重启时钟阁老已经去世,开头的犯人口供都是当年的旧案卷,易涟清翻到佐证供状,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由于参案之人众多,口供有厚厚一沓,当年污蔑钟阁老的每一样证物都有翻供。易涟清看着,突然发现些许不对。
此案结后定然有人仔细整理了这些口供,严密得滴水不漏,唯独最要紧的地方没有交代出来。
例如他们找到了做假玉玺的匠人,匠人只有简单几句交代时间地点的口供,并未说为何一个寻常匠人敢雕玉玺,玉玺上的七爪龙是民间禁雕的,一个平民不可能在没人保他的情况下雕刻。但他就是没有提到。
四更鼓响,守卫进来催人:“喂,你们……”
声音未竟,那墙上的影子忽然分作两截,漆黑浓臭的液体溅在摇曳烛光里,残尸这才缓缓倒下去。
“什么人!”连华惊骇道。
书架后面转出来一个人。陆端手中长剑还流着血,越过尸体走到光影交界处,血泊在他脚下逐渐汇聚。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语气竟然是十分温和的:“云涯,你怎么跑出来了。”
易涟清抓住旁边的书架,几乎颤抖。她不是没见过杀人和死人,草原上不乏比这更血腥残酷的死亡。
可是眼前的男人无端让她觉得那不是阴狠的摄政王或者温和的小世子,他将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反而谁都不像了,更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他站在那里,连烛光都得退避。易涟清拉住连华的胳膊,走到前面将她挡到身后。
“我在宫中听闻起火,便知道是你自己放的,”陆端不紧不慢地说,“回来没有找到尸体,他们要下湖捞,我说你没这么蠢。”
“果然,”他说,“你看这不就找到你了吗?这位面熟的很,也好久不见了。”
“玉瑶不日就要进京,连华是她的干姐姐,王爷就算不将玉瑶放在眼中,至少想想我祖父。”易涟清知道此时说什么“是我的主意与连华无关”是没用的,只好将能拦得住他的人搬出来。
只是她似乎错估了。陆端笑了,开始时是低笑,后来笑声越来越大,门外脚步声密密匝匝,似乎将架阁库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以为我在乎?”陆端收了笑容,骤然冷下脸说,“你以为我害怕?”
“王爷一手遮天,满朝文武自然不敢言,”易涟清说,“可是您若是顾及以后,总该留一线余地。当年我祖父满朝赞誉,不也是一朝落难无可挽回了吗?”
陆端看着她:“我不想伤你,营造了月常在,原本你好好在里面呆着便一切如意。你不肯,你偏要逼我杀人,你仔细看,他是为你死的。”
易涟清明知他是在强词夺理,听到这声呵斥,下意识地望过去,阴影像一只眼睛凝视着她。
他是为你死的。谁说过同样的话?那人的声音像尖刀一样刺进她耳朵里,她想说不是,可是说不出口。
是谁对她说了这句话,又是谁为她而死?
天旋地转间,她只看见血顺着剑身滴下来,深色的污渍顺着他肩膀爬上去,对了,那夜她也没问出他身上的血从何而来,陆端走过来,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拆吞入腹。
他为什么这样恨她?
“我可以当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陆端将剑扔在地上,擦净了手,好像这样能代表他的手是干净的一样,“是我考虑不周,原谅我吧,云涯。”
“王爷,”她说,“你何苦这样相逼。”
绵里藏针,暗流在两人之间涌动,连华还想要说些什么,被她捏了捏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