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和陈雨刚摆好碗筷,楼梯上便传来拖鞋轻踏木板的声响。林夏扶着扶手缓步而下,发梢还滴着水,将棉质睡袍的肩头洇出几处深色痕迹。
她停在最后一级台阶。
厨房暖光里,陈雨正在摆盘,围裙系带在腰后晃出俏皮的结;陈默低头尝汤时脖颈绷出的线条,在蒸汽中若隐若现。
这幅画面让她眼眶发酸,却又像有把钝刀在心脏上来回磨蹭——既想永远珍藏这份温馨,又恐惧自己某个失控的念头会将其击碎。
明明刚用冷水冲了那么久……
睡袍下的肌肤仍在发烫。她下意识攥紧领口,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
“妈妈来得正好!”陈雨转身时碰倒了盐罐,晶粒撒在台面上像碎钻般闪烁,“我正要去叫您呢。”她用手背蹭了蹭鼻尖,留下一点面粉的白痕。
陈默的目光掠过母亲潮湿的鬓角。那些未擦干的水珠正顺着太阳穴滑落——早上那个蜷缩在被窝里“发烧”的人,此刻已经精神奕奕。
“嗯,闻到香味就下来了。”林夏将手藏在睡袍褶皱里,声音比平时软三分。
她看着儿子伸手过来,以为要搀扶,却见他只是轻轻拂过她的额角——他的指尖在她额角停留了一瞬,温度比浴盐更灼人。
“退烧了?”陈默捻着指尖的细碎晶体,语气平静得近乎危险。
林夏的睫毛颤了颤:“…多亏你早上冲的感冒药。”
“趁热吃吧。”他将浴盐碎末弹进垃圾桶,“尝尝我们…”目光扫过母亲骤然绷紧的下颌线,“…的手艺。”
窗外忽然掠过一阵风,吹得窗帘沙沙作响,像是谁无声的叹息。
……
吃完饭,三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餐桌中央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陈默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语音消息——是王志翔发来的。
他随手点开外放,对方爽朗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宁静:“陈默,明儿晚上要不要去看电影?我爸客户送了四张票,我跟我女朋友一起,你带个人来啊!”
陈默差点被口水呛到,直接语音回复:“等等,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毕业那会儿不是刚分手吗?”
“来了就知道!记得准时到我家集合啊!”王志翔的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嘚瑟。
陈默下意识抬头看向母亲,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林夏垂下眼睛,假装整理袖口:“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就好。”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可您不是生病了吗?”陈默故意拖长声调,目光扫过母亲泛红的耳尖,“我得留下来照顾病人啊。”
太荒唐了……林夏攥紧了藏在桌下的左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以为……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的耳根像被火烧般发烫。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早就退烧了!再说……”她的喉咙突然发紧,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你该多出去交朋友……”比如找个正经女朋友——这句话像鱼刺般卡在喉咙里,终究没能说出口。
陈默挠了挠头:“但我能带谁去啊……”
“笨蛋哥哥!”陈雨突然小声嘟囔。
从第一条语音开始,她的脚尖就在桌下不停地轻点着地板,像只迫不及待要起飞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