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的布局是两房四厅,一个会客室,还有一个花房。荆庆荣年老了,反而爱起了亲手侍弄花木。跟荆老爷子父子两个相得益彰,关系比年轻的时候更亲厚了。
喻安然走了大老远的路,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被催着和荆夫人汇合。
荆夫人娘家姓范,全名范静文,也是本市书香门第的出身。
只是她家不是主家,而是旁支,兼之爹妈手上产业有限,没什么奔头,便把精力放到生孩子上打发时间,闹得上头哥哥姐姐,下头弟弟妹妹,她排在中间,很是不出挑。
一直蹉跎到二十大几都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丈夫,时常被姐姐妹妹取笑,爸爸妈妈也觉得她在家吃闲饭,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气苦之下,看到大她十几岁的荆庆荣,也不管他二婚不二婚了,有的嫁就行了。
她也运气好,荆庆荣还是挺喜欢她的规矩,对她很大方,她自己也争气,婚后第二年就生下了荆献。
这是荆庆荣的第二个儿子,仍然很是珍爱,百日那天给本市所有名流下了名帖,百日宴办得无人不晓、无人不安。
范静文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就直起身体,连声朝门口问:“是不是喻安然来了?快,快进来。”
那常年伺候范静文的女佣就高声回道:“太太,人已经到了!”
等喻安然进去之后,她反手关了门,给两人留下可以说私密话的空间。
喻安然见她那样急切,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说:“妈,我自己过来,你不要起来。”
她找了一张凳子坐到床边,又看着范静文道:“是身体不舒服吗?早上你电话里怎么没说,叫医生看过了吗?”
范静文伸手拉住喻安然的手,她今年已经五十出头,虽然眼角已有皱纹,但是保养得宜,看着像四十多岁,并没有多么显老。
“你总算来了,我没事,就是被你那个大姐气得。”范静文说。
不等喻安然细问,范静文已经像倒豆子一样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原来是今天一大早,荆家的大女儿荆语程就携丈夫和独女来看荆庆荣。荆庆荣这个年纪已经讲究养生,早上十一点后才会出门见客,荆语程就是打得这个时间差。
荆语程今年已有三十有六,管理着荆氏百货生意,现在的实体经济差,百货也不像以前那样红火了,但是这份产业分到她手上,她也不能撂挑子不干,荆庆荣也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做好做坏,还是没用心做,他还是看得分明的。
她自己事业不尴不尬,没什么起色就算了,但是丈夫更是不争气,到现在连个像样的身份都拿不出来。
说得好听是工程师,手下管理着十几号人,但是还是拿着死工资过活,那点工资不说在荆氏,就是对比自己的老婆荆语程,还不如她给自己的司机年底发红包给的多。
丈夫混成这样,荆语程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再次带着一家老小来找老爹从支招。
只是荆庆荣本就看不上这个不是他自己挑的女婿,而且这个女婿还胆大包天地和荆语程先有了孩子,逼荆庆荣就范,这就让荆庆荣难受了。
那个时候,他已是荆氏名正言顺的掌权人多年,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公司,都是说一不二的权威存在,几时受过这份委屈?
而且这份委屈还是亲女儿给的,真是脸都丢尽了。
那时荆语程怎么说的?她说:“爸爸,你还是早点同意吧,反正婚礼我是一定要办的!再迟点的话我就大着肚子办婚礼,丢我自己的脸还好,顺便丢荆氏的脸,你就不要怪我了!”
荆庆荣当时就给了荆语程一巴掌,之后气得一天没吃饭,但是想到还有没结婚的荆献和荆清音,这份委屈他只能咽进肚子里。
尤其是荆献,这个他最器重、最喜爱的二儿子,他可不愿意荆语程的婚事给他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
现在荆语程年纪大了,身上的意气退了,她也是有了女儿的人了,自然什么事都要考虑下一代。
没想到,她放下面子求到老父面前,荆庆荣却不给面子,阴阳怪气地说到以前她不顾底下弟弟妹妹死活的荒唐事。
这叫荆语程如何能忍?当年母亲过世不过半年,父亲就敲锣打鼓娶了新妇,作为女儿的荆语程自然嫉恨于父亲,又看不顺眼新妇,处处与他们作对。
现在父亲还觉得是她的不对了,荆语程心里委屈得要死,脾气又上来,和荆庆荣吵起来。
正好,范静文一早听说了荆语程托儿带口的过来了,却久久没见到人,于是到书房这边看看。
结果就听见了荆语程放开嗓子高声说:“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这话果然不假!亲女儿的丈夫一眼都看不到,反倒是那范家,听说范家的大哥又开了一家金店,爸爸,范家一家都得到你的照拂,我呢?妈妈临走前,你怎么和她保证的?你全都忘了吧!”
范静文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她大哥多年经营店铺辛苦,好不容易扩大规模,到了继女荆语程嘴里,都成了荆庆荣给的了!
这下她也懒得找什么人了,气都气饱了。立时返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
中途还是不解气,又听说喻安然那边早上叫了医生,赶忙就打电话找了喻安然。
喻安然听完,心底深深叹气,豪门是非多,荆园格外得多。
荆庆荣她惹不起,荆语程她没必要惹,于是只得道:“妈,你消消气,这么说,你中午也没有吃饭了?”
范文静不说话,这就是没吃了。喻安然高声叫佣人,说:“太太午饭没吃,做一份进来,再给我做一份,我跟太太一起吃。”
范文静一听,诧异道:“你不是感冒了吗?没胃口?这可不行,不吃饭,病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