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军名裴琰,曾与我有过两年的同窗之谊,姑母乃宫中先皇后,因此常常行走于君前,去岁西戎战乱,裴将军临危受命,率黑虎军执裴家旗帜奔赴沙场,首战告捷,而后更是乘胜追击,深入敌腹,生擒西戎王,大获全胜班师回朝。宫筵之上,裴将军尚未及冠便得今上赐字时安,谓之裴家儿郎英勇战,河清海晏时时安。
王璎还记得谈起裴琰时,向来平淡如水的兄长一改往日形象,莫名狂热,发出由衷赞叹。
只是今岁,裴将军再次受命前往南海平乱,不承想却是一去未回,紧接着便是裴将军身边副将九死一生回到京城,状告王家贪墨粮饷。
大军先抵沧洲,粮草后行,不料开战前一日,后方却传来消息,粮草押送队伍行至青州与岚州交界,一伙贼人提前埋伏山隘,推下巨石阻拦去路,劫掠粮饷,辎重兵抵抗不成,反遭屠戮,粮草转运使曹贲于掩护下突围,却在获救后自尽,只传来书信一封,称是丢失粮饷,无颜面对军中将士,亦愧疚惨死的弟兄,特以死谢罪。
得此消息,将军旋即派人快马传书京中,消息却于石沉大海未有回音。
见状将军当即遣人快马加鞭前往长海郡求援,李将军却以未得陛下旨意拒绝派兵,仅差人送来两车粮草。
粮食日尽,即使将军贴补,仍是食不果腹,只能尽力缩减,勉强度日,兵器亦是短缺,与匪寇几次鏖战,伤亡无数,军心涣散。
无法,将军不得不启用接舷战术,以求速战速决,却遭水下鱼雷埋伏,船体前端损毁,将军也在爆炸中不幸落海。
同船落海士卒除死于爆炸者皆被救起,尸体也被一一清点,只有将军不知去向。
未免军中生变,末将在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只透露说将军为爆炸所伤还需卧床静养,稳住一时局面。
将军亲卫也在将军落海地点以及附近海域搜寻多日,却始终不见将军身影,周遭城镇皆张贴布告力求寻得将军踪迹,海边各个村落亦派人问询。
同时组织人手八百里加急驰报京师,禀奏军情,只是几日过去却是飞鸽传回血书,回京人马于途中遭遇截杀。
末将细细想来,从粮饷押送途中失守,于青州地界为山匪所劫,粮草转运使曹贲以死谢罪,前往调查却于青州牧口中得知匪寨覆于火海,无一活口,粮饷亦不知去向。
传书京中,未有回音。求援长海驻军,未得应允。再到消息泄露,军中哗然,将军明令禁止,自掏腰包置办粮物供养,平息舆情。启用接舷战,船队位置暴露,将军船下被安置鱼雷。鱼雷爆炸,将军落海失踪,遍寻不见。最后便是回京人马途中遭遇截杀。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用心险恶,故意针对。
料想还会有人从中作梗,要置黑虎军于死地,末将一番乔装打扮,潜入青州,进入叠山城地界调查最初粮饷被劫一事,军中事务暂由右副将代为处理。
同时加派人手继续搜寻将军,又分两路人马,绕开青州,再上京城,一路从江州走水路,一路走海路从扬州入港。
未曾想,末将才到叠山城,便暴露行踪,遭遇追杀,被一路围追堵截,此行计划末将只告知右副将一人,如今想来右副将早已被收买,背叛将军与黑虎军,因一己之私置家国百姓于不顾。
混迹花子营中,末将躲过追杀,却探听到青州牧口中覆于火海的匪寨却是换着地方建起了匪窝,甚至于匪首还是青州牧府上贵客。
末将据花子营得来的线索消息,一一前往查探,皆被证实。
青州牧伙同贼匪劫取粮饷,暗地转送京中,由王家把控,三皇子弄权营私,为其交通内外,以污银养兵,又以兵充匪,盘踞青州。
大殿之上,吴统伏地,字字泣血。
御前总管苏弼拿出染血的证据呈给今上,只一眼,掷之于地。
今上震怒,于大殿之上叱责王家,朝中王氏一族为官者皆被剥去官服,打入诏狱,令三司会审。青州牧同样押解回京受审。责令三皇子元璟即日起闭门思过,深省己身,无诏不得出。同时命四皇子调动轻羽卫前往南海赤峰裴琰落海之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遣长海郡驻军主帅李赟霆进京发落。
王家毫无准备,就被扣下大罪,人证物证俱在,不容辩解。
随后便是钩考,王家名下田庄搜出巨款,青州牧入京,招认罪行。王家因此定罪,幸得太后搭救,王家未成人者改流徙海岩城。
大皇子党纷纷落井下石,借由此事攀扯三皇子一脉,朝中一片腥风血雨。
见王璎沉默不语,怔怔出神,王炎一头凑近,气息交缠。
王璎受惊后仰,眼见就要撞到树上,王炎一把揽住腰身握住手腕将人往回拉,而后王璎径直撞入王炎怀中,冲击之下,王璎本就虚弱的身躯早已是强弩之末,意识恍惚间王璎好像听见王炎焦急的呼喊,眼前却是慢慢覆上了一层黑色,光亮渐褪,直至陷入昏迷。
感受到王璎瘫软下来的身体,王炎暗道不好,心下凛然,将王璎转过身来揽于怀中,手背触及额头,犹于火烧。
该死的,再放任这么发热下去,只怕不是热极而亡就是治好了也变成一个傻子。
来不及细想,王炎一把抱起王璎疾步如风朝乱葬岗外跑去,迎面撞上方便完朝这边走来的林潮。
看着自己大哥怀中抱着那个被官差扔进乱葬岗的女子神情慌张地跑出来,林潮想也不想便要为王炎分忧。
“大哥,你怎么把这个女人抱出来了,还是我来抱着吧,看着怪重的,有什么急事儿吩咐我去做就成。”说着林潮就要上手去抱王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