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鹤哭咽声再压不住:
“这还没回府,公主便要将我支开。若再过些日子,我怕是连公主的面儿都见不到。”
谢宁玉哭笑不得:
“哪儿有这样的事,给你放假也不要,怕还是宫里过得畅快,不想得闲。”
青鹤坐外面悄悄抹了把脸:
“我回去会跟明先生,还有丹雀姐姐她们学武的。许多事情看不明白,青鹤也会学的,虽不能庇佑公主,但也断不会让您受苦。”
谢宁玉没接话,静谧的角落悄悄偏过脸,算是默认,事情就此揭过。
侯府人精多,从管事的俞泠到手下的暗卫,个个都是老成的大人,青鹤是其中为数不多比她小的,又自小跟在她后面,谢宁玉喜欢得紧,也正因如此,不想她跟自己走上这条结局未定的路。
等马车停在侯府,俞泠带着一群人候在门口,见到谢宁玉款款走出来,眼前不由一亮。
她个子较之先前入宫看到时,又高不少,身形在女子中算得上纤长。穿着一身绣了云纹的深蓝色劲装,乌发处几支银色步摇,会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响动。
轻抬头,那张越发凛冽的脸暴露在阳光下,美得锋芒,瑞凤眼如离弦之箭,只是眼波流转间便透出肃杀气,可偏偏此女又姿态松懒,随意一站,自成一派风流气。
“俞姨。”
她轻轻笑着,染了点口脂的唇在光下散发别样的弧度。
“好久不见。”
简单的寒暄,俞泠却莫名有落泪的冲动。
她上前握住少女带着薄茧的手,身后的侍从鱼贯而出,有的搬着东西,有的维持秩序,更多的,还是一股脑地围在她身边,上下看着,用眼描着她的近况。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俞泠把她牵进来,又吩咐跑腿给外面呼着的百姓发赏钱,熟悉的景物随着人的走动不断涌现在眼前。
谢宁玉一点点看着,似乎连墙角的树都显得恍若隔世。
“青鹤上次回来说你要回府,我原先还是不信,等宋府那边有消息传来才当是真的。”
俞泠拉着她往正堂走,嘴上还不忘念叨。
“那宋府惹了这样大的事,宋大人几次说要找你谢罪,都被我挡了回去。这样的男子,这样的一家,属实算不上良配,就算而今做得样子,背地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把戏。要我说,公主这婚倒是退得好。”
谢宁玉任她牵着,俞泠是母亲的陪嫁,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母亲走后她把持上下,担负起大半个主母的职能。
“他要来便来,总的赔礼要收着,我不作清高姿态,也不觉有比拿着东西更实惠的事。只是俞姨,我从宫里刚回来你就提那厮扫兴人物,倒显得丧气氛。”
谢宁玉随口打趣,俞泠便跟着笑起来,不再继续这话题。
“不提就不提,总的你回来了比什么都重要。明姝说今日人多她不凑热闹,赶明儿你去醉满楼找她,有事在哪里讲。”
谢宁玉耐心听着,她这两年被困宫里,俞泠和明姝便是她在宫外的耳和眼,这些话看似是在碎碎念,实则是府上事宜的细致交接,她既回来,许多事自要交给她定夺。
点着头一一应下,眼看再往前就到正堂方向,俞泠又徒然停步,压低了声音。
“这两年各方送来的贺礼我都有记名单,只一个,裴府大公子裴故也送了礼,但我翻了名册单子,没查到他跟侯爷或是少爷有什么来往,这示好,让人摸不准目的。”
谢宁玉闻言轻笑,她对人的警觉性大多就是从俞泠身上学到的,蛛丝马迹里扒人的行为动机,要说这种敏锐,俞泠比起大理寺的那群男人也是不差的。
“我跟他是旧识,他送来也是应该的,用不着去猜他。”
轻飘飘坦露跟裴故的关系,谢宁玉正要走,又被俞泠一把抓过:
“他送礼是你授意的?”
“不算,只不过达成了交易各取所需。这种时候面子功夫自然少不了。”
“我听青鹤说那日你退婚,他也在现场?”
谢宁玉颔首,这种事倒没有什么好瞒着俞泠的。
可一抬眼,却见那一向风风火火的管事皱着眉道:
“裴故此人,心机深沉又深不可测。他做同盟,未必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