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峰虽大义灭亲、检举有功,可到底检举了自己的老师,佩服的人有之,说他是愣头青有之,唾骂他为白眼狼的更是大有人在。
而他也至此蹉跎在翰林院,至今也只是个从五品的侍讲学士,无人想提拔他。
贾敬和宋子虚听完方海峰的事迹,都沉默未语,宋子虚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贾敬心中先是有些唏嘘,随后便是对这位不落俗流的方大人产生了几分好奇和好感。
方大人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群人,人虽多,脚步却轻。
翰林院平日的工作,除了学士需要向贵人们去读书讲史讲学外,更多的便是起草文书、编修史书等工作,尤其是编修和修撰两个官职,重点便是做这些。
而做这些工作,需要阅读大量书籍和史料,所以整个翰林院官署都显得很安静,偶尔看见几位捧着书疾步匆匆的官员。
方大人领着人进了一间空旷大屋子,一进去,便是印刷的墨香扑鼻而来,里面掺杂着潮湿灰尘味。
一抬眼,入目的便是琳琅满目的书籍,每个书柜都要碰到了屋顶。而屋子的四个角落,则是挤了好多张桌子,零星坐了二三位人,各坐一个角落,其余都是空桌。
那几人见方大人带了一群人进来,也只是在他身后的一群人身上扫过,便低下了头,不再理会。
方大人收回目光,看向薛琼等人,声音很轻很冷:“这便是你们之后当值的地方,房间四角皆有位置,你们四五人一组,选座坐下吧。”
“他们让你们做什么,你们照做。”
众人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他们?是谁?
待众人目光朝四个角落看去,才意识到,方大人说的想来便是角落的那三位。
大家更傻眼了,这瞧着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啊?还要自己选?
不过,这些到底是今年进士中最优异的一批,也没那么容易被吓到。他们本就有关系要好的,很快便聚在了一起,商量着去哪一个角落。
贾敬这边自然是薛琼和宋子虚,三个人,不够方大人规定的人数。
贾敬抬头,便看见有人探头探脑朝他们这里看着,却又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前,最终是,无人加入。
“我们这么吓人?”贾敬有些诧异,看向薛琼,“谦之兄人缘不是很好吗?”
薛琼扯了扯嘴角,脸上也有些懵,他怎么知道?
贾敬看向最北边背光的角落,那边只有空桌,没有人坐,心中划过一个猜测。
也有人同样注意到了这件事,大着胆子问方大人:“方大人,若是去了北边的角落,该请教谁?”
方大人刚准备答,就被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
“哟,这不是我们方侍讲吗?没有贵人找您讲课读史,都干起接人的活了?”
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只见屋外走进来一年轻男人,穿着和方大人同色官服,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嘲讽。
男人眼神倨傲,眼中像是看不见其他人,对贾敬这些新来的人,也是随意打量一眼,毫不在乎。
方大人面对这男人的挑衅,目光直视,面不改色道:“赵侍讲前些日子没讲明白的《尚书》如今能讲明白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跟戳到这位赵侍讲的痛处一般,脸色瞬间涨红,眼神愤恨地瞪着方大人,
“方海峰,你就是嫉妒我还能讲课,你就在这边带新人吧!”
那赵侍讲说完一甩袖子便走了,瞧着背影显得有些急促狼狈。
贾敬挑眉,没想到这位方大人,轻易不开口,这开口,嘴跟淬了毒一眼。
不愧是敢检举自己老师的狠人。
方大人眼神看向先前问话的人,抬手指了指北边的角落,“那边,问我。”
话音刚落,原本分好的小圈子瞬间散开,霸占了东西南三个角落。
“啊?他们商量好的?”宋子虚眨巴着眼睛,张大了嘴巴。
贾敬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三人走到北边的角落,看了看空桌,上面肉眼可见的一层灰,贾敬轻啧一声,抬头看向其他角落,大家都干站着,看来情况都一样。
“自己的座位,自己打扫干净。”方大人又发话了,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走了,留下一群人抓瞎。
有的人抖抖霍霍去问角落里坐着的人,谁知人家理都不理,就跟没听见一样。
贾敬撸起袖子,四处看着,在桌腿旁看见了木头和布,叹了口气,他在家哪里干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