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人类被鲛人带回了礁石。
钟意感受到额头上来自鲛人轻柔的抚摸,片刻之后对方低头,舔舐掉他头上的血液,动作很慢,搂着自己的动作很用力。
他明显感受到自己此刻由于受伤而发热,因为长期熬夜免疫力下降的身体滚烫一片,但是向来讨厌热意的鲛人却没有躲避开,冰凉的唇瓣与舌尖贴合在伤口处。
失血带来的眩晕让钟意没什么力气,但是他还是仰头去看鲛人。
钟意很亢奋,想要将这个明明单薄,却在面对庞大敌人时无所畏惧身影的每一寸都烙印下来。
在这一刻,他为鲛人目眩神迷。
曾经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杂乱。
实验、标本、肢解、观察、掌控……各种各样的念头汇聚在一起,扭曲变形,最后剩下唯一一个目的。
——他要使这美丽又强大的存在只属于自己,不惜一切代价。
专心致志的鲛人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抽空低头亲了亲应该是在索吻的人类:“宝宝?”
鲛人一触即离,钟意愣了愣,胸腔忍不住震动。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平日里按着鲛人的亲吻或许包含着一些误解,但是这并不重要。
钟意手指勾着鲛人冰凉的银发,在手指尖进行缠绕,一圈又一圈,而后收紧,在他的手指尖勒出痕迹,血肉绷着,通红一片后又泛白。
在指尖感到疼痛的片刻,已经摸清鲛人性格的人类想好了要给他布置下什么样的陷阱。
于是向来处于主导地位的人类靠在鲛人的怀里,看起来非常的脆弱。
瑟莱昂忍不住摸了摸钟意的胸膛,确认对方的心跳没有变得微弱这才松一口气。
钟意任凭对方的手指摩挲,抓住鲛人的手腕,贴在自己的面颊,说:“瑟莱昂,我很痛,或许我会死亡。”
系统在空间里平复自己惊慌过后的情绪,并且时刻注意着宿主的状态,听到钟意的话语之后,它懵了一下,看着手中只是脑震荡加失血的报告,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系统的眼神自然没有出问题,深知自己伤势的科学家只是依偎在鲛人的怀里,失血的苍白面庞仰望着鲛人,黝黑的眼仿佛幽深辽阔的大海。
大海之上什么也没有,却照进了冷冽碎银般的月光。
银发鲛人将怀里的人类抱得更紧了些,蓝绿色的眼眸有着担心和无措。他搜索过钟意划来的船只,因为鲛人的伤势已经好了,因此钟意并没有带来药箱,他无法救治对方。
人类此时大概是很痛苦的,身躯在他怀里颤抖着,勾着他头发的手指很用力,但是又缓缓散开,眼中倒映着的不知道是月光还是泪光。
鲛人分辨不出来,只好摩挲钟意的面庞与脖颈,更努力地为他进行舔舐:“不死。”
瑟莱昂不期然想起上次抱着人类的“尸体”,坐在礁石上看海面时自己的心情,空茫、迷惑、哀伤,因为太过突然,没有真实感。
但是这次却不同,人类对他发出预告,他便被迫早早要接受或许伴侣会死在他怀里的结果,于是密密麻麻的酸涩攀升在心脏。
钟意撩开鲛人垂落挡住眉眼的长发,看见对方纯净眼眸中的难过,身躯因为兴奋而战栗,收紧手指,声音很轻:“对不起,你知道的,人类太过脆弱了。”
人类流露出抱歉的目光,眼神却很亮,倒影着鲛人伤心的模样。
钟意凝望着鲛人,引导着对方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而去。
——人类太过脆弱,很可能会在严重的伤势中死去,需要返回岸上治疗,但因为太过脆弱,在这样的伤口下他是无法独行的。
这是钟意的剧本,准备按照计划引诱鲛人与他同行。
听到他话语的鲛人抿了抿唇瓣,狭长的眼眸轻压,冰蓝色的眼睫扑闪,竟然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
是的,人类太脆弱了。
这是鲛人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此时听到人类用愧疚的话语进行叙述,却让他变得静默,尖尖的耳朵动了动,眼睫微颤。
“是我没保护好你。”在钟意耐心的等待中,瑟莱昂开口。
他是鲛人族首领,身负保护族群的责任,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伴侣,是他的错误,瑟莱昂的面颊贴在钟意的心脏,聆听对方的心跳:“我本该保护好你。”
焦急等待却努力维持平静的钟意怔住,在他的预想中,鲛人应该要说的是“别死”、“我该如何治好你”等之类的话语,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下一步引导,然而鲛人却犯规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没有按照他想象中的话语进行回答呢?
钟意瞳孔骤缩,呼吸急促。鲛人没有按照剧本进行演绎,却使得他的心脏高悬,又重重落地,血液都开始沸腾。
瑟莱昂没有注意到钟意的神情变化,舔舐着钟意的眉眼,唇舌被血液弄得很烫,但是没有退开,只是更加轻柔。
在一下下的安抚中,他想:他的人类是如此脆弱,但是他却放任对方独自穿梭在危险的海面,等待着对方一次次越过风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