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懒洋洋地开口。他把警察证合上放回衣袋里,金属警徽在塑料封皮上击打出手枪上膛那样的声音——收起警察证,他就要换一样东西来让自己进门了,“因为炸弹犯也不会向我们保证,他在你来之前不会轻举妄动啊。”
“松田——!”
他毫无压力地顶着班长的怒吼,干脆地挂断了通话。无论如何,他不是那种会对着普通民众掏枪的警察;所以他只是握紧了拳头,威胁似的拦在自己身前。
“我要进去了,”扣着墨镜的卷发警察对拒不配合的员工们露出一个微笑,“放心,就算你们坚持阻拦我,我也不会投诉你们暴力袭警的——”
他挑衅似的补完了后半句话,“反正你们也碰不到我。”
这个人是来真的!可是……降谷先生的命令也很重要。这位莫名其妙回到集团来、迅速掌握了生杀大权的总裁,他的命令实在无法忽视。
他们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让开:好在有人替他们做出了决定。
运气真不错呢,软银集团的各位。空降回归集团的是一位好领导:好领导总会替员工作出决定。
走出大门的降谷正晃感受了一把摩西分海般的快感:指一群人一边说着“摩西摩西”一边散开。但他没心情理会他们。
降谷先生——由萩原研二友情扮演——只是径直向着面前的拆弹警察走去。而后者看着他的脸,眼神相当明显地一变。
小阵平……现在能看到你真好。可惜了,这种时候不能来个拥抱。
“就是你让他们拦在门口?”
松田还是抢先发出了提问。管他长得像谁呢,现在不许排爆警察进入现场都是欠扁!长得像降谷更是双倍的欠扁!对这样的脸挥拳那种事他毫无负担,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是,”降谷先生给出了很肯定的回答,他带着那种宽容且欠揍的微笑,“很抱歉给您的工作带来困扰了。”
他准备着看小阵平发飙:但是并没有。面前的警官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把视线落在他曾经嵌进嫌犯脸侧的指关节上。好吧,他刚才可能确实是没有把血迹擦得太干净,但是小阵平这么敏锐吗!
“我以为,”松田一挑眉,“总裁是不会亲自动手的。”
降谷正晃活动了一下肩膀,借这个机会自然地从胸前抽出丝绸方巾,慢条斯理地擦净指节残留的血,“您的刻板印象没有错,就像这种方巾,一般也不会真的用来擦手。但是,我想做也就做了。”
“想做也就做了,”他又重复一次,故意用了那种很欠扁的语气,“您之后可以投诉我们,我们会很乐意缴纳一些罚金。”
松田已经迈步向楼上走去。听到这话,他回过头来。
“你确保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
当然了,小阵平。研二酱确保他们再也不会有伤害你的能力。虽然为了保护降谷先生的秘密身份,我不能把那个炸弹拆掉……但是剩下的事,研二酱全都做了。
和当时很像,是不是?好像只要是把炸弹彻底拆掉,别的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不会再做伤害别人的事。只是拆弹的话,小阵平三分钟就能解决掉了,对不对?
——如果我真的死掉的话……我也替我自己报仇了。没事了小阵平,已经没事了。
“当然,”降谷正晃右手在胸前绕了两圈,行了一个并不算装腔作势的绅士礼,“我保证。”
松田哼笑一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说,“我会以个人名义向爆处为你申请奖金的。”
真是赏罚分明啊,小阵平。不过需要向爆处申请吗?我的奖励就在眼前呀。一个有你在的、大家都在的,崭新的未来-
“这下肯定要吃交通署的罚单了……”伊达航一边念叨,一边毫不犹豫地又是一个大加速,“我都能想到他们会说些什么,肯定把我、松田和萩原的罚单并排放在一起,叫我们‘鬼冢班三架马车’。”
娜塔莉很给面子地笑了几声。她坐在后排:她在车上是她本人拼命拜托了伊达航要带上她,坐在后排则是伊达航拼命拜托她要坐在最安全的位置。也算是夫妻对拜了。
“所以这种追炸弹犯的辛苦事,”伊达航谨慎地斟酌了一下,把“危险”用“辛苦”替换掉了,“娜塔莉你干嘛要来啊……真是拗不过你。”
从后视镜里,他只能看见未婚妻的发尾,像是警察制服肩上的流苏一样金灿灿地垂着。她什么话都还没有说,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但伊达航已经觉得心里一热。
——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娜塔莉担心他呀。
“我也想看看航君工作的样子嘛,而且又和你的朋友们有关,”娜塔莉丝毫没被夸张的车速吓到:毕竟运动是绝对的但静止是相对的,只要坐在身前的这个人还同她相对静止,娜塔莉就不会慌张,“再说了,是休假期间嘛,航君带着我也不违规。”
伊达航抿紧唇,半晌才说出来一句,“……对不起,娜塔莉。”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娜塔莉双眼睁圆了,很惊讶的样子,“难道航君有做错什么事吗?”
服装店、电影院、美食街、家具城……在他们身后一一飞速退去,被高速运转的车轮狠狠甩在身后。正常的人群、轻快的假期、安全的空间,是他主动在远离这些。他几乎能闻到发动机的焦糊气,像是他过载的生活。
“毕竟是难得的休息日,”他重复一次,“对不起。”
娜塔莉倾过身子,将下巴小心翼翼地放在驾驶座的靠背上。没什么意义的动作,无法在急速行驶的车辆里保护她的安全,但却和她上车的动机一致:她想离伊达航更近一点。
“这就是休息日了,航君,”她说,“见到你的时候,我为你提着的心就可以休息了。这就是休息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