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见鬼,”伊达航骂了一句,“东京的电车坐起来有那么方便吗?能让这家伙把二百多个零件这么分散地撒在东京各处?”
白鸟任三郎有点同情地看了看执着于这个案子的同事,“伊达,你别太担心这事了,恐怕就只是个恶作剧。236说起来是个很大的数字,但其实坐在屋子里用不了十分钟就写完了,就算是作为恶作剧,都是成本最低的那种。别太担心。”
“……不对,不会是电车,”伊达航却完全没心思理会白鸟的安慰,只是自己苦笑着否认了方才的说法,“从这家伙的行动轨迹来看,和几条主要电车的线路都完全不重合——抱歉,白鸟,你刚才说什么?”
见他这么认真,白鸟也只能苦笑,“没什么事。说起来,难得巡逻结束,伊达警官不打算赶紧回到家里去吗?女朋友还在等吧。”
被他一提醒,伊达航也有些着急起来,接着就是面露难色,“是啊!今晚娜塔莉还喊我回去看家具,因为优惠券有时限,必须要在十二点前下单。但是这些零件,我也想送回警视厅去……”
“算了,”白鸟一把扯过他手上的证物袋,“伊达你回家去,我帮你送回警视厅。”
一直以来,白鸟对这个案件的反应都很消极,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案件。他突然主动拿走物证,伊达航还愣了一下,“这多不好意思?还要麻烦白鸟你——”
“不麻烦,”贵公子警部爽朗道,“我在警视厅附近还有一套房子,送完证物可以顺便就在那边睡。正好我也想去体验一下警视厅的早餐了,平时在家里都有保姆帮忙做,偶尔也觉得怪没意思的。”
路灯的影子长长地投在白鸟任三郎脸上。即使脾气平和、关爱同事如伊达航,也生出了一种把他挂上去的冲动。
“好,那就麻烦你了,”伊达航转身离去,给他留下一个凄凉的、工薪阶级的背影,“送到了要登记好证物柜的编号哦,我明天会去查看档案!”
白鸟警官向他挥手-
[白鸟过河滩——挥一挥一去不回还——]在搜查一课的警官们焦头烂额的时候,系统正忙着给萩原放歌舒缓神经,[一去不回还——]
萩原挺享受地瘫在懒人沙发里,对着刚从冰箱前折返的松田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松田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还是把自己刚拿出来的冰可乐丢向沙发,看着萩原双手捧住,才又回去给自己拿了一瓶。
“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松田拧开可乐瓶,“到时候那些家伙肯定要问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萩,先说好,我不会给你打掩护哦?你自己去回答。”
那种事才不可怕呢。像是仰躺着的海豹那样无意义地拱了两下身体后,萩原才不紧不慢地出声,一副无所谓的派头,“同事怎样都无所谓啦,倒是班长问的话,研二酱会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起来,还没感谢娜塔莉小姐帮忙准备日用品呢。”
“哦,说到这个,娜塔莉还在期待你帮她找婚礼花童,”想到之前的事,松田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发言,“你想报答她的话,不如就在婚礼之前把这件事办好?他们两个肯定也会感谢你的。”
萩原一愣,“让研二酱找婚礼花童?为什么?”
“因为萩人脉比较广嘛,”松田回答得毫不犹豫,他自己也靠进沙发里,“明天去看零件的时候你自己和班长说。”
不对劲,小阵平这个反应很不对劲!萩原缓缓鼓起脸来,“小阵平好像很期待啊!”
“毕竟是新的机械零件嘛,”松田说得很无所谓,“如果不急着回屋休息——要不要随便看点什么?”-
萩原关上房门,一双眼炯炯有神。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对系统说,“小阵平为什么要让研二酱找花童?”
知晓一切的系统不语,只是老神在在地带歪方向,[也许他是独具慧眼,觉得工藤新一日后必成大器呢?正好宿主和那孩子接触比较多吧。]
“工藤新一……应该不是,”萩原思索片刻,一时之间不得其法——毕竟那种事情谁能想得到啊——也就不想了,“算了,最迟等到班长婚礼的时候,研二酱总能知道的。哎,说起来,系统亲其实是知道一些未来发展的,对吧?”
那可不只是一些。系统回答得很坦然,[当然了宿主!虽然很多都不能说,但是本系统知道得可是很多!您放心依赖本系统就好!]
“不,并不是什么大事,这个应该可以说,”萩原捏着自己的下巴,“研二酱只是想要知道班长婚礼上的花童是哪位小朋友。应该不至于让系统亲为难吧?班长难道请到了什么身份神秘、背后暗藏血海杀机的小朋友——花童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岁,哪会有那种事。”
[呃,这……]系统沉默片刻,艰涩道,[对、对不起宿主,本系统不能告诉您。没有婚礼……花童。没有那种人存在。]
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震惊地睁大了。
“没有花童?哪有那样的——”萩原的反应还是很迅速,“不对,根本就没有婚礼?这怎么可能?”
他的语速因为震惊加快了,“班长还是相对比较传统的类型,应该不会考虑旅行婚礼什么的,而且他对他的父亲有弥补心理,婚礼这种有传承意味的仪式肯定不会错过。而且研二酱都听到娜塔莉小姐提到找花童了,她明显是想要婚礼的。他们没办婚礼?怎么会呢?”
[这个,呃,]系统硬着数据接口往下编,[因为……因为搜查一课的工作太繁重了,伊达班长他……他那边有点困难,然后娜塔莉小姐也很忙,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没有办婚礼!]
萩原脸色阴沉下来。他把被子一扯,蒙住脸:有点太用力了,他很快听见自己心脏清晰的咚咚声。这只是在赌气,他知道,就算是这样,系统也不可能看不见他。命运也不可能看不见他。
他只是……只是不能接受。就算是卧底的工作陷于黑暗,就算是爆处的工作命悬一线——至少让班长能有个正常的生活吧!班长和娜塔莉小姐怎么能连个婚礼都没有?
很多事情都是慢慢变化的,萩原和松田也不是一进警察学校就确定自己会去爆处,就像小降谷他们也不是一开始就决定了去做卧底。但是娜塔莉小姐和伊达班长是从他们入校的时候就在一起的,对他们来说,就像伊达航这个人的背景设定一样。
伊达航这个人也像是他们几个的背景设定一样,是生活里的引导型角色,安全感的来源,天塌不下来一样的温和安定,太阳还会升起一样的爽朗自然。
连他都没能有一个婚礼……背景裂开了,天塌下去了。像镜子碎裂,像画布变形,像万花筒旋转,像湖面融化,像太阳落山——完美的魔术出现破绽,一边终于背叛了另外一边。
萩原发现自己竟然失眠了-
不安定感一旦产生就不会轻易消失。顶着黑眼圈坐回工位、应付过同事们的热情询问之后,松田带来了更糟的消息。
“班长那边今天可能没办法把零件交接给我们看了,”松田面沉如水,“我听说,物证柜那边出了一点意外。”
萩原手中的烟许久没有动过了。长长的烟灰一抖,仍离手指很远,但他本人已经像是被火烫过一样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