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他天生地长。
兄弟之义?可笑。
朋友之谊……燕除月勉强算三分吧,他不耐烦的思索着,等他倦了再剥皮放血放床边。
到最后,祝雎宁死也不愿松开燕除月,哪怕伤痕累累,双手鲜血淋漓,也要与她拉扯出粘腻的关系。想让燕除月爱他,又不得不亲手杀他,极度扭曲地想证明她唯一的痛苦,来源于他拥有了她的爱意。
看啊,他连世人拥有的一两分爱意也不敢奢求,一面打压自己,另一面又阴暗地曲折证明有人曾经对他有爱的。
祝雎的情根早就生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被他折下初生的顶芽,被他打压忽略,等他满身伤痕归来,才发现侧芽早便枝繁叶茂。
燕除月发现了,但祝雎还一无所觉地执拗求证“燕除月杀我她会不会痛苦”?
她才不会给祝雎说这些呢,他自己慢慢悟去吧,她要祝雎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剖析明白,将完整的他呈现在她眼前。
思及此,她将利害关系给祝雎掰扯清楚,“所以你明白你现在处于何种境况了吗?”
祝雎然认真道:“可是我又不会真的死去。”
“我不怕他们。”
“那你真的不会痛么?”
她的眼中像是落满了碎星子,让祝雎莫明心慌,心脏明明没有受过重创,却一阵一阵的烦躁也有锥心一般的刺痛。
燕除月补充道:“我知晓你以痛取乐,索然无味之后还是孤寂,旁人接触你便疑心不已,三番五次威逼利诱的试探。敌强你更强,三五成群寻你短处压制住你,你便佯装乖巧,只为苟活,待你休养生息喘过气来,便是一方厮杀。”
“你很了解我,我应该把你杀了的。”
祝雎说不清这样的异样,手不断哆嗦着但是此时此刻躲闪着燕除月那清正的眸光,语气冷硬,“鱼吃虾,虎吃羊,龙吃蛟,弱肉强食,斩草除根不是历来如此?”
祝雎脖子旁边有浅淡的冰蓝鳞片闪过,轰隆的雷声接踵而至,远处传来月阴晴和另一女子交谈的声音。
“师兄…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月阴晴那凡间师门的师妹魏宜水淋淋的钻了出来,半身的皮肉都被烫掉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死了…都死了…这水里有恶鬼!这里危险……”剩下的话她哏在喉头里死活说不出来。
燕除月方走了两步,便被祝雎哗啦一声带进了水中。
水里有恶鬼是因为稷水通往埋骨之地,摆渡的琵琶鬼趁稷水灵孱弱后便逃走了,一个未飞升的修士,想在这个时候乘莲舟来危机四伏的安乐镇,才是险中险。
可水中恶鬼再恶,有祝雎恶吗?
“谁!”月阴晴听见声响,手中带着一瓶药往这边疾走几步。
燕除月在水里和祝雎大眼瞪小眼躲在一块巨大的矮涯下面,好在这边礁石众多天色昏暗也还算隐秘。
只是二人的姿势格外别扭,心跳不知何时扑通扑通跳的剧烈,燕除月瞪着祝雎默默传音。
“要躲你自己躲,拉着我下水作什么?”
祝雎一只手紧紧的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将食指竖在自己淡色的唇前,他脆弱的脖颈处呈现出一种流转的奇异冷色。
“痛痛痛,祝雎你先松手!”燕除月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他捏碎了。
祝雎闷哼一声,冷不丁的将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燕除月的后腿处隔着湿掉的布料,也能感知到冷硬的鳞片悄然划过。
爱意随风随流,无声无息,只当是风太大掀起了暗潮。
燕除月没料到祝雎这个当口化龙,龙尾发光,躲在暗涯下面,燕除月让他把尾巴收起来,发光的龙尾太显眼了。
没成想祝雎慢吞吞的看了她一眼,直接把她缠住,龙尾用力,她直接坐在了上面,锋利而冷硬的鳞片,在不断收缩时一寸一寸的磨着她的肌肤。
燕除月虽然有些不自在,但坦然接受了,她先剖析了自己的内心后,最终接受了他——因她改变的祝雎。
祝雎闭上眼,倚在后面的岩石上,喉结不经意间上下滑动着,他有些难耐。
“祝雎,你怎么了?”燕除月明知故问。
“我…我不知道。”缠绕在燕除月身边的龙尾又紧了几分,甚至印上了鳞片的印子。
燕除月佯装忧愁,“可是你这个样子,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呀,否则你夜渊之主的面子往哪儿搁?再者你也不想你这么狼狈的样子被我师弟看见了吧……”
被其他人看见了也不急,祝雎原本就没多少羞耻心,杀了便是。虽然这月阴晴早晚要死的,但被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只觉得自己莫名是输了。
祝雎这副模样还满满的杀意,燕除月一把将他摁住,笑意盈盈,“你要活,他要渡劫,我要剑,现在可不能内讧。”
岸上月阴晴原本已经松下心来,却忽然察觉到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意,刚要继续查探,魏宜便单膝跪在地上行了宗门的最大礼,请出了暗淡的长老玉简,“魏宜请月师兄回宗!”
一只残缺翅膀的纸鹤,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魏宜在水面看着同门一个个被厉鬼拉了下去时没哭,容颜尽毁也没哭,此时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