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比如村头几十年前搬来的张家,还有半山腰的李家,还有村尾的……”有人附和着,但最后的话却没说完,只不过众人都悄悄看向了坐在角落的江溪竹和她的母亲。
虽未明说,但意思显而易见。
村长握着拐杖,皱起了眉,冯大姑立马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听她说:“都是这么多年姻亲了,外姓人也是我们村的人了。而且张家养猪卖猪肉,卖给我们村的价格比市价要低,才让大家伙儿三两个月就能吃上一顿肉,比邻村那些过年才尝一回肉味的人滋润太多了。”
“李家在山上打猎,有他家在,山上的野猪老虎都不敢下山了,少了很多糟蹋茶园的黑熊野猪哩。”
“至于江家……虚白她爹没走时,在村里开着私塾,每月束脩只收半斗米,比镇上的束脩便宜多了。好几个娃子读了书认了字,不至于跟我们一样当睁眼瞎。而且这两天为了挖开沟渠,虚白也忙里忙外,昨天还在山上把脑袋磕了好大个口子。”
刚才附和的黑脸汉子瞥了眼没开口的几户外姓人,嘴角蠕动,低声辩驳道:“公是公,私是私,我们不否认他们对村子有贡献。但是茶园从一开始就是属于我们冯氏大家的,跟他们外姓人可没关系……如果就因为他们做的这些事,要把卖茶园的钱也平均分给他们,那对我们冯家的人根本不公平啊。”
“是啊。”好几个冯家人跟着说道:“本来银子就不算多,咋还要分给外姓人啊?”
“我们祖辈都靠着茶园过日子,要不是柳家逼得太紧,我们也不想把茶园卖出去……”
“就是啊!就算要卖茶园,那还得再加点钱哩!而且咋也不能平均分到每户头上啊!我们还想多分点过日子呢!”
涉及到自身利益,冯家所有人严阵以待,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据理力争,就为了能多分些银子到自己手里。
一直吵闹到午时,油灯添了两回油,腹中饥饿的众人才勉强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村长一家最后的决断。
四周弥漫着暗色,淅沥的雨在屋檐汇集,成串般簌簌落下,台阶下的水坑溅起了张牙舞爪的水花。
冯大姑沉默许久后,还想再劝,木桌下的脚却被轻轻踩了踩,她的余光瞥向坐在旁边的父亲,见他杵着拐杖,慢慢说道:“大家的意思,我都知道了。那么张家、李家和江家呢?对于卖茶园的银子平分到每一户头上,你们怎么看?”
江溪竹对这事没什么想法,倒是对于村长踢皮球的态度有些心绪复杂。
她不是自小生活在村子里的原身,对这里没有太多归属感。所以银子要如何分配,她并不关心。
但村长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不想亲自开口,把银子分配到每户头上。便把皮球踢给她们这些所谓的“外姓人”,让她们自己来决定要不要这个银子。
当然,如果最后她们说了要拿分配的银子,那也就担下了冯家人的怨恨,总之无论如何都与他冯村长一家无关。
……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当真是让人觉得心烦。
江溪竹垂眸,按下她母亲的手,一张嘴就撇清了她们一家:“虽然我娘姓冯,但似乎她在和我爹成亲后就迁了户,所以大概也算不上是你们冯家人了。而我姓江,更不是冯家氏族的人。”
“从始至终我们一家人都没有被分配打理过茶园,所以茶园卖了多少银子,都和我们一家无关。”
她这话一说出口,另外两家外姓人紧紧拧着眉心。
她知道当出头鸟,会招惹一些怨怼。但她更不想继续掺和进和冯氏家族的矛盾里。
有了她的开头,其余两户外姓对视一眼后,也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之下,亲口放弃了银子的分配。
冯氏家族的人满意了,冯村长眼里也有了点笑意,“虽然你们不参与分配,但若是修缮祠堂后,那一千两还有剩余的话,就平均分给你们,也算是这些年大家为村子做贡献的回报。”
这自然是客套话,三家外姓人心里门儿清。
“大家都是同住一个村的,什么贡献不贡献,都是应该的。”那两户人家心里憋着气,面上倒是一团和气,随口应付几句,便也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