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相处的时间里,往往都是郁安执意追在礼肃身后,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礼肃看书,郁安也趴在桌边上,瞧瞧书页上的古朴文字,又瞧瞧礼肃白玉似的侧脸。
礼肃执棋,郁安就坐在棋盘旁,好奇地看他与自己对弈。
熟悉了一些,郁安终于知道院中那十五六岁名叫“朝白”的少年,不是远梁皇宫派给礼肃的下人,是从麟茂跟来的侍从。
朝白之于礼肃,就如同香若之于郁安,都是从小到大贴身侍奉的人。
虽有心护主,无奈朝白性子太软,在敌国为礼肃讨不到好处。
但礼肃也不需要他去讨,只求平淡度日,无人来找麻烦就是。
可郁安就是现下最大的麻烦。
礼肃不明白一直没有交集的远梁公主为何会缠上自己,颇有些甩不掉的意思。
雪地里扑来的身体太小,拥抱却是温暖的。
礼肃不会忘记对方的恩情,但无意与远梁的人牵扯太多。
异国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在故国还有事要做。
郁安当然看得出礼肃对自己敬而远之的态度,仍旧装作眼拙心盲的天真模样,将自己宫里能调动的东西都送了一份过来。
礼肃多次拒绝无果,干脆木着那张俊秀的脸不开口了。
十一岁的稚嫩少年人,一脸沉闷都显得可爱。
郁安几次忍下想捏对方脸的冲动,又为自己不足对方肩膀高的身量叹息。
暗恼叹息的情绪散得很快,郁安缠人的手段倒是越发精进了。
越相处得多,他越能发现礼肃的长处。
对方会的东西实在太多,读书写字博弈抚琴都有造诣,想来在麟茂的时候受到了很好的教导。
既然如此受重视,那为何会被派来做质子呢?
郁安不清楚其中缘由,却也明白是出了不小的岔子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
这些事不好多问,两人身份毕竟太过对立,或许以后会有了解的机会吧……
严寒的冬日快要结束了,郁安终于不必每次裹了一层又一层衣物来找礼肃了。
衣裳是穿薄了,但厚披风还是需要搭在肩上,这是郁氏三令五申不能脱的。
郁安并不觉得碍事,乖乖答应了。
正月里咳嗽气喘被连着灌苦药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滋补的汤药本就够苦了,但治病的药汁更是难以入口,郁安实在心有余悸。
出于对苦药的敬畏,郁安每次都把衣服穿得很严实。
但到了礼肃这里,披风就不必再穿了,因为房里实在暖和。
郁安看了看提前烧好的碳火,又去看礼肃若无其事的脸,总是会笑嘻嘻地喊他“阿肃”。
礼肃默认了这个称呼,但对郁安依旧客气疏离。
郁安倒是全不在意,一心一意黏在对方身边,像衔枝而来又绕巢不去的无名鸟雀。
这份殷勤不是没有回报的,郁安能感觉到,礼肃的态度在慢慢软化。
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宛如冰霜化水,冻湖入春。
二月里的某天,郁安从礼肃的小院回来,被郁氏叫去了主殿。
近来郁氏都在教他识字写字。此方位面的文字太复杂,郁安虽并不是真的小孩,却也时常感到费解,倒也实打实用心在学。
可这日郁氏叫郁安过去,不是让他识字读书的,是说要他上学宫的事。
年夜宴上国君随口一提之后杳无音信,郁安以为此事已经不了了之,没想到到了日子还真要去。
远梁皇室的学宫设在皇宫外沿独立成殿,与王宫内部通过御花园相连,不仅接纳皇子公主及其伴读,也收取身份尊贵些的宗室子女。
难为国君还记得郁安入学的事,见着初春天暖,便让王后安排下去。
郁安无法,闷闷地收拾好书箱,又匆匆去把这事告诉了礼肃,说以后下学再来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