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殿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也没人敢问上一句。
后来还是汤神医说,殿下此番劫后余生,能够活着离开京城,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管吃什么,只要殿下能好好活下去,皇后娘娘只会欣慰不已,又怎会怪罪。
他们这些人原本是被看管起来的,直到殿下被突然放出来,他们才知道皇后娘娘已经去了,可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压根就没给他们机会去置办丧服。
后来太后娘娘送来的几车东西里,倒是有一大一小两件丧服,可殿下看过之后,却让收了起来,没说要穿。
之后就跟忘了这事一样,该怎么吃怎么吃,该怎么睡怎么睡。
最可怕的是,殿下除了从牢里被放出来的时候眼睛是通红的外,一直很平静。
就连小殿下夜里哭着要母后,殿下也只是温柔地把小殿下抱在怀里哄着,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们觉着殿下这样的状态不对,可也不敢劝,也无从劝起,便又去找了汤神医。
汤神医长长叹了口气,叮嘱他们,既然殿下不提为皇后娘娘守孝的事,大家就也装作不记得,不要刻意提起。
所以一行人这才一切照旧,哪怕有难过的,有为殿下担忧的,也都不敢表现出来分毫。
可殿下这样,真的让人放心不下啊。
孟羽凝看着正在喂饭的一大一小,想到了书中关于给皇后娘娘守孝的那些描述,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是三皇子跟着传旨太监去天牢传的旨,三皇子用讥讽的语调说,是皇后用命换了祁璟宴一命。
祁璟宴听完之后,难以置信,先是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悲凄大哭,哭到最后,不住呕吐……
可从天牢里被抬出去之后,他就像一具失去了情绪的假人,从那以后,永远都是那么平静。
后来他手刃仇人,去皇后娘娘陵前祭拜,亲手将弟弟扶上龙椅,他都像一口千年古井,无比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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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人发呆的功夫,祁璟宴已经把那些羊肉喂完了,小男孩没吃够,探着小脑袋往盆里看,一块都没找到之后,小奶音里满是失望,“肉肉没有了。”
祁璟宴温声道:“吃多了不克化,来,吃些山笋。”
屹儿听话地点点头,乖乖咬了一口笋子,一双大眼睛又是一亮,“哥哥也吃。”
祁璟宴便把剩下的半根放入嘴里,野山笋清香鲜嫩,又带着羊肉的香味,十分鲜美。
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很快把一陶盆的野山笋炖羊肉吃了个精光,连汤底都没剩。
随后祁璟宴又盛了小半碗荠菜粥喂了屹儿,屹儿吃完,抱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坐到榻上,再也起不来,祁璟宴笑了笑,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慢吃着。
祁璟宴的腿伤还没好,马车上即便垫了厚厚的被褥,可快走起来也够颠的,怕他的腿再伤上加伤,他们从京城出来之后就一直慢行。
本来两天左右就可以离开京城地界,可走走歇歇,硬生生走了七天。
这七天来,前三天殿下什么都没吃,后来几天也只是陪着小殿下吃一些,胃口并不好,小殿下受了连番惊吓,又思念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每天吃得也不多,两人眼看都消瘦下去。
可今天两位殿下这饭量,可算是破天荒地大了。
穆云和穆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笑意。能吃就好。
孟羽凝也松了一口气,现在她成了有用之人,那往后遇到刺杀的时候,他们应该会护着她一些吧。
祁璟宴吃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掏出帕子擦了嘴,这才看向孟羽凝,看了几眼,吩咐道:“撤下去吧。”
穆风欢快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将用过的碗筷放进空了的那个陶盆里,端了起来,另一只手又把那半盆荠菜粥端起,快步退出营帐。
祁璟宴看向穆云,指了指营帐边上那个箱笼:“把那瓶白色的药膏拿来。”
穆云应是,依言照做。
祁璟宴拿着那白瓷瓶,对着孟羽凝伸手:“消肿化瘀,拿去用。”
突然送她药膏,孟羽凝云里雾里,下意识摆手:“多谢殿下好意,我用不上。”
祁璟宴没收回手,只淡淡扫了一眼她的双腿:“晚些时候赶路,你还是坐那辆行李车。”
孟羽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双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突然有些尴尬,脸也莫名发起热来,忙不迭上前接过:“哦,好,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