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越开越远，天色越来越沉，最后透过车窗望出去，只能望见一片漆黑的夜，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马栗闭着眼，陷在颠簸的座椅里。
她明明已至中年，却感到自己好像是在婴儿的摇篮里，原本一片纷乱的思绪，随着一晃一晃，渐渐沉没，没进幽深而不可追的梦里。
她被司机摇晃醒的时候，意识还停留在梦中，下一秒睁开眼看见司机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还有些吓了一跳。
司机操了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该下车了，大妹子。”
她看了眼窗外，大巴停在县城狭窄的道路上，旁边是鳞次栉比的低矮楼房，车灯照到的前方是一片蓊蓊郁郁的树林，小道延伸进去，通向另一个地方。
已经和市里的画面截然不同了。
马栗道谢完，便提起自己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大号手提袋下车了。
事出紧急，她只来得及回家匆匆收拾了些自己和儿子们的衣物，还有一些必备的日用品，便打车赶去了客运站。
她从大巴车上下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一踏上乡间的地面，风里便送来了湿润的泥土气息。
头顶挂着点点繁星，不远处传来野狗的犬吠，此起彼伏，连绵成一片，逐渐消散在未知的远方。
一个个路灯，像是一双双张开的手，向她指引着方向。
她走了大约十分钟，便看见一栋较附近的楼房更为气派宽敞的建筑出现在面前，门口的字碑上刻着“X县公安局”几个大字。
安保亭里没有人，闸门开了道可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她便从那道口子挤进去，直奔大厅而去。
“我的儿子啊……呜呜……”
她刚踏进明亮的大厅里，白炽灯不知是线路老化还是什么原因，闪了闪，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人，便先听见了这一声哭嚎。
她朝前方看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被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拦着，她对面是两个站在一起的高高大大的青年，本来还算体面的衣服上此刻沾满了泥灰，有些灰扑扑的。
马栗的眼里一瞬泛起了酸涩感。
冯丽娟。萧启山的母亲。
“冯奶奶，你先冷静一下……”拦着她的警察看面容不超过三十岁，眼角蔓起了极其细微的皱纹，肤色偏黑，看着是个很老实的男人。
“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啊呜呜呜……扫把星，这两个贱种就和他们的贱人妈一样，天生的扫把星！”
背对着她的青年里的其中一个开口了，语气微冷，“注意你的言辞。”
冯丽娟顿时叫唤得更起劲了，“哎哟，怎么，你还要打我不成？我可是你奶！”
说着，她摆脱了警察的桎梏——警察显然也不会对一个老太太真的使劲——冲上前去，抡起手边的拐杖，打在刚刚开口的青年身上，打出沉闷的声音。
“扫把星、扫把星！”
马栗连忙也冲了上去，拦在青年面前，那拐杖便落在了她的身上，重重地敲上了她的小腹。
那里先是麻了一瞬，紧接着漫开的剧痛令她忍不住蹲下身，面色发白。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