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一福身子:“臣妾告退。”
出内殿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仰面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眼眸空荡,像一道离弦支离的残音。
思绪纷乱,她甚至忘了问梁地来信一事,快步走了出去。
沈忆走后,季安从暗处走出来。
季祐风一动不动,问:“朕是不是很没用。”
说着说着,他自己笑起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她哄骗朕,欺瞒朕,利用朕,觊觎朕的帝位,觊觎大魏,可到头来,朕竟还舍不得杀她。”
季安忍不住道:“陛下别这么说自己。”
男人又剧烈咳嗽起来。
良久,他咳出一口鲜血。
唇瓣被染得鲜红,他抬眸忽而轻笑,嗓音诡谲森冷:“无妨,朕不舍得杀她,却可以杀另外一个。”
唇角勾起,温润君子带上修罗面,轻声吩咐:“去,把月灯带来。”
【作者有话要说】
短命哥黑化进度100%,危险系数1000000000
淮哥警戒值:0
忆姐:(一脸懵逼)(吃块瓜)
第78章明晓
时令入了冬,天气时晴时阴,北风一直不停地刮着,整座京城像个大冰窖,城墙泥土仿佛都被冻住了,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透心凉的寒气。
神策营演武场却是一片火热。
台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台上两名精壮男子打着赤膊,肌肉隆起,汗水浸湿古铜色肌肤,人影交错间,拳脚带出残影,尘土飞扬,叫好声夹杂着男人的嘶吼声响彻整片烫金暮色。
最近这段时日,每至傍晚,操练演习结束之后,演武场便是这般光景,无他,只因为军中新推行了一场擂台赛。
比赛时间定在每日操练结束后,半个时辰为限,但凡神策营将士皆可参加,输者下台,赢者做擂主,每一旬结算一次,按例嘉奖。
这擂台赛一经推行,顿时像一股热风吹过,将士们的精气神儿就如那炭盆里的火苗,被扇得一节一节往上窜,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整个神策营气象一新,成日里充斥着振奋昂扬的热浪。
新兵们都由衷地佩服提出这法子的沈聿,老兵们却是感慨万千。
也就他们才知道,这擂台赛其实在多年前就有,是沈庭植细细打磨出来的法子,只是后来王俨当道,蝇营狗苟,为互换利益结交朋党,引了不少官宦子弟来军中任职。这些人不过会些花拳绣腿,更不懂军务,整日惫懒散漫,来军营中点个卯即走,军场操练点兵一塌糊涂,敷衍了事。
刚开始的时候,有人实在看不惯越级告上去,却被这群子弟得知后随便寻了个由头罚了一百大鞭,据说人已被活活打死了鞭子都没停,非要一百鞭尽数打完,把尸体都抽得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才算完。
自那之后,无人再敢不满,反是许多人开始巴结这些权宦子弟。
拍马屁讨欢心的节节高升,闷头做事的无人问津,只被派去做一些脏活累活。那几年神策营中,便是如此局面。
几年下来,往日袍泽或因溜须拍马而分道扬镳,或一起过着在军营里坚持毫无意义的清直,回家后却揭不开锅的日子。曾经渴望建功立业的少年变成行尸走肉,胸中豪情化为了麻木疲惫的抱怨。
往日里热闹喧嚣的擂台观者寥寥,渐渐被遗忘在角落里,被丛生的杂草淹没。
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
然而谁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沈聿扳倒王俨,将这擂台赛的旧例重新捡起来。
这感觉就好像快渴死的人,忽然被喂了一口清水。
终于有盼头了啊!
灿金色晚照披在每个人身上,照亮一张张笑脸。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汲汲钻营,只有轻松,简单,纯粹,朝气。
一切正在变得越来越好。
沈聿和姬远从主将营帐出来,老远就听到擂台方向的喝彩如雷,他们一路绕过几股列队加练的行伍,穿梭在将士们嘹亮的军令里,一边聊天一边走向擂台。
围在擂台下的人见到两位将军,自发地让开一条路。
恰逢台上比完,擂主成功守擂,是个一身腱子肉的男人,赢得了满堂喝彩,正是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突然瞧见两人,他浓眉一挑:“好久没看咱们沈将军出手了,要不要上来露一手啊?”
话音落下,场上忽得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