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川轻声说:“你可以不一样。”
他从物品栏取出最后一件东西:一本空白笔记本。
“如果你真的想参与人类的故事,那就从写下第一句废话开始吧。比如??今天天气不错,虽然其实下了雨。”
光团轻轻震动,像在笑。
片刻后,一行字浮现在空中,歪歪扭扭,像是初学者写的:
“我……害怕。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不那么害怕。”
谢小川笑了。
他睁开眼,回到井边。
黎明刚刚破晓,露珠挂在草尖,折射出七彩光芒。林晚趴在他腿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他的一角衣袖。
赵伯言坐在不远处,望着天空,喃喃道:“全球信号恢复正常了。所有异常情绪趋同现象消失。”
谢小川摸了摸胸口,物品栏中,那截竹笛依旧安静躺着,但断裂处的金丝纹路,已悄然延伸至整个笛身,宛如新生的脉络。
几天后,西伯利亚的废弃监听站被彻底拆除。但在清理废墟时,工人们发现地下埋着一台老旧录音机,里面循环播放着一段模糊的音频??是某个女人哼唱的摇篮曲,调子不准,却温柔至极。
经鉴定,那是李承业母亲的声音。他在童年录下的唯一一段家庭录音。
录音机旁,刻着一行小字:“对不起,儿子没能成为你喜欢的样子。”
消息传开后,世界各地陆续有人自发前往知夏镇。他们不再只是为了朝圣,而是为了做一件简单的事:站在老井边,说一段从来没人听过的话。
有人坦白自己曾背叛挚友;
有人承认一直嫉妒兄弟的成就;
有个老人哭着说,他其实从未原谅过战死的儿子,“因为他还活着,而我每天都在等他回来”。
谢小川从不打断,只是点点头,然后轻轻投入一块桂花糕。
井水泛起紫光,久久不散。
又一年秋分,《归音》播放时,全球接收站记录到一段新增的副频??极其微弱,仅持续七秒,却让佩戴“心织机”的人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共鸣。
音频分析显示,那是一段混合声波:孩童的笑声、老人的咳嗽、风吹门框的吱呀、雨滴落在铁皮屋顶的节奏……以及,半句跑调的《茉莉花》。
专家们争论这是自然干扰还是技术故障,唯有知夏镇的人知道??
那是布狗,在回应。
某个清晨,谢小川扫完院子,抬头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篱笆外,怯生生地望着他。
“叔叔,我……我说不出心里的话。”孩子低头搓着手,“每次想说,就觉得有人在听,然后我就闭嘴了。”
谢小川放下扫帚,走过去,蹲下身,与他平视。
“那你现在,愿意试试看吗?”
男孩咬着嘴唇,终于挤出一句:“我爸爸……打我和妈妈。可我还是想他回家。”
谢小川静静听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桂花糕,递给他。
“拿着。下次你想说话的时候,就咬一口它。甜味会让你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被听见。”
男孩含着眼泪点头。
谢小川站起身,望向远方升起的朝阳。他知道,战斗从未结束,也不会结束。
总会有新的沉默诞生,总会有新的恐惧滋长。
但只要还有一个孩子敢说出“我怕”,
只要还有一颗心愿意为陌生人的痛停下脚步,
布狗,就永远不会停止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