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有人试图接近,那黑雾便会低语:
“你也想成为神吗?只要放弃善恶之念,我可以赐你永恒的力量。”
醒来的修士无不疯癫,或自毁双目,或投身烈火,口中高呼“真主降临”。
苏昭察觉此事后,立即派遣守碑人残部封锁方圆百里,并布下“净魂结界”。但她清楚,这只是暂时压制。真正的危机,尚未爆发。
三个月后,她在冰宫密室召见一位白发老者??守碑人最后一位长老,名唤陆渊,也是当年参与轮回阵布置的核心人物之一。
“那残片……真的还能孕育意识?”苏昭低声问。
老者抚摸着一块刻满符文的冰碑,眼神沉重:“心渊镜本就是活物,乃初代守碑人以自身魂核炼制。它不仅能映照灵魂,更能记录执念。林醒虽已融合龙魄,完成蜕变,但他终究未能彻底斩断与‘魇’的联系。那一丝残留的黑暗,已被镜碎片吸收,正在缓慢复苏。”
“你是说……‘魇’并未消亡,只是换了宿主?”
“不。”老者摇头,“是‘魇’从来就不需要宿主。它是执念的集合体,只要有痛苦存在,它就能重生。林醒所做的,不过是延缓了它的觉醒时间。而如今,因为他行走人间,不断触动他人内心阴暗,反而加速了新的‘欲海’形成。”
苏昭猛地站起:“那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召回他?囚禁他?”
“不可。”老者叹息,“他已经成了‘道’的一部分。强行干预,只会引发更大动荡。唯一的希望,是等他自己发现真相??当他意识到,每一次救赎,都在无形中喂养那个沉睡的怪物。”
就在此时,密室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弟子冲入,脸色惨白:“禀大人!黑水集方向……出现了大规模梦疫复发!已有七百余人陷入永久昏迷,脑中查不出任何损伤,唯独……唯独额头浮现出与林醒额间相似的龙形印记!”
苏昭浑身一颤。
“不可能……他明明已经净化了‘魇’……”
老者闭目,声音沙哑:“孩子,你还不懂吗?净化的只是‘魇’的形态,而非根源。真正的问题在于??当一个人成为光,他的影子也会随之放大。林醒越强大,他曾经的黑暗就越容易独立成形。”
他睁开眼,望向窗外遥远南方:“现在,游戏的确……才刚开始。”
而在千里之外的青石镇,林醒正坐在一间破旧茶馆里,喝着一碗粗茶。
对面坐着个十岁孩童,衣衫褴褛,眼神警惕。他是镇上孤儿,父母死于匪乱,常年流浪,靠偷窃度日。昨夜,他又一次梦到父母被砍杀的场景,尖叫着惊醒,却发现床边站着这个陌生男子。
“你不怕我?”林醒问他。
小孩咬牙:“怕也没用。这个世界,谁都不救穷人。”
林醒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小块铜镜碎片,递过去:“看看它。”
小孩迟疑接过,镜面模糊,只映出他脏兮兮的小脸。可就在下一瞬,画面变了??他看见自己长大成人,身穿官服,站在朝堂之上,大声疾呼减免赋税,为民请命。台下万民欢呼,父母在人群中含笑鼓掌。
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真的吗?”
“是你心里一直藏着的愿望。”林醒轻声道,“你不是注定堕落,只是没人告诉你,你可以不一样。”
小孩紧紧攥住镜子,哽咽道:“我想……变成那样的人。”
林醒伸手,轻轻按在他头顶:“那就去吧。记住,哪怕跌倒千次,只要你还记得梦里的自己,你就没输。”
说完,他起身离去,身影融入晨雾。
而那块铜镜碎片,在小孩松手的一刹那,悄然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同一时刻,林醒走在镇外小路上,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额间龙印微微发烫,竟有一丝黑气从中逸出,旋即被阳光蒸发。他皱眉,抬手探入识海,却发现原本清澈如湖的魂海,边缘已泛起淡淡浊浪。
“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每一次我用镜光唤醒他人,自己的执念也会被激发。愤怒、悔恨、孤独……它们从未消失,只是被压制。”
他仰望天空,云层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
“你们想要一个新‘魇主’?”他冷笑,“那就来吧。但我不会再逃,也不会再封印。这一次,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着??一个人,如何在黑暗中,走出一条属于光的路。”
风吹起他的斗篷,猎猎作响。
远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照亮山河万里。
而在无人知晓的地底深处,一口早已干涸的古井底部,一根断裂的锁链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极远的地方,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