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静默。
“但他没死。他活下来了,并且一直在思考。后来他成了医者,发现许多弟子走火入魔,并非心性不坚,而是功法强行抽取灵根所致。他提出改良建议,却被视为动摇宗本,逐出门墙。再后来,战乱起,他所在的小村遭屠,妻儿惨死。他疯了三年,醒来后写下了这本书。”
林啸举起手稿:“这里面没有神通,没有秘术,只有一句话反复出现??‘我们害怕的不是无知,而是知道得太晚。’”
他合上书,望向星空:“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世界,是我和很多人用命换来的。但它并不完美。它充满争吵、矛盾、误解,甚至背叛。可正是这些声音,证明它还活着。如果有一天,这里只剩下一种声音,哪怕那声音再‘正确’,我也宁愿这城消失。”
人群中有人啜泣,有人低头沉思,也有人悄然退去。
那一夜之后,归真盟的活动并未停止,但他们的话语不再轻易蛊惑人心。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站出来,在辩道台上反驳其主张,引用真实案例,讲述自身经历。一名曾在玄霄殿受尽欺凌的少女当众撕毁“归真誓约书”,高喊:“我不是要回归旧秩序,我是要创造新可能!”
与此同时,失踪的匠师们也被陆续寻回。原来他们被诱骗至城外山谷,被迫制造一种名为“凝神钉”的禁器??此物可封锁他人神识,使人沦为盲从傀儡。而幕后之人,竟是当年参与破晓盟的一位老者,名叫沈拙。
他曾是丹鼎阁主的师兄,因反对“万法共享”理念而隐居多年。他认为知识应由精英掌控,平民不具备理解高深之道的能力。“就像孩童不能玩火,”他在审讯时冷笑道,“你们给了他们火种,却不教他们惧怕火焰。”
林啸亲自审问他。
地牢之中,烛光昏黄。沈拙坐在铁栏后,白发苍苍,眼神却锐利如刀。
“你忘了自己也曾是个被拒之门外的人?”林啸问。
“正因如此,我才更清楚哪些人值得救,哪些人只会拖累整个文明。”沈拙冷笑,“你以为平等就能带来进步?看看那些连字都不识的农夫,他们也能参悟天道?可笑!历史只会记住引领者,而不是鼓掌的观众。”
林啸摇头:“那你终究没明白。我不是要让每个人都成为圣人。我只是想让他们有机会决定??自己要不要成为圣人。”
他走出地牢,下令将沈拙囚禁终身,但允许他在狱中著书立说,其言论可在辩道台公开辩论。此举引发争议,连莫归尘都劝他:“此人险恶,留之必生后患。”
“那就让他用思想战斗。”林啸答,“若我们的信念经不起一场言辞的冲击,那它根本不配称为信念。”
风波渐息,但林啸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裂痕,不在城内,而在星外。
开元十七年秋,北斗星环再次异动。这一次,九颗星辰并未坠落,而是缓缓旋转,最终形成一座横跨天际的光桥,连接东海与极北荒原。紧接着,一股陌生的气息降临大地??那是一种不属于此界的波动,似魂非魂,似灵非灵,仿佛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
数月之内,各地开始出现“影修”。
他们并非人类,而是介于虚实之间的生命体,能寄生于情绪剧烈波动者的意识深处,悄然改写记忆与认知。最初只是个别案例,后来竟蔓延至整座村落。人们突然开始集体否认问心城的存在,坚称“天下唯三大宗门正统”,甚至有人自发组织“清邪队”,攻击任何提及“鸣龙渊”者。
苏挽晴察觉异常,立即启动忆馆最高防御阵法,并召集所有幸存的破晓盟成员召开紧急会议。
“这不是简单的叛乱。”她指着空中光桥投影,“这是外来意识的渗透。它们利用人类对不确定性的恐惧,植入虚假共识,逐步瓦解个体意志。”
“难道……是渊魔背约?”一名老修士颤声问。
林啸摇头:“不,渊魔仍受共契之印约束。而且它的气息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全新的威胁??或许,正是当年十位大能真正恐惧的东西。”
他望向窗外,海天交界处,光桥愈发明亮。
“他们不是怕渊魔毁灭世界。”他低声说,“他们是怕人类接触到‘外面’,从而觉醒真正的自由意志。”
会议决定:立即派遣探子穿越光桥,查明源头;同时在城中设立“心镜台”,每日检测居民精神波动,防止影修潜伏;并重启“启明试炼”,选拔新一代守护者。
三个月后,第一批探子归来,只剩一人。
那是一名年轻女子,全身焦黑,双目失明,却仍挣扎爬回城门。她在弥留之际,用血在地面写下三个字:“别过去。”
随即气绝。
她的遗物中有一块晶石,内部封存着一段影像:光桥尽头,是一座悬浮于虚空的巨大宫殿,形似倒悬之塔,通体由流动的符文构成。殿前矗立九尊雕像,每一尊都戴着与鸣龙渊守门人相同的青铜面具。而在殿中央,坐着一个身影??看不清面容,但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形状竟与启明匕完全一致。
林啸盯着那画面,久久不语。
他知道,那不是复制品。
那是原件。
启明匕从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它是钥匙,也是信物,是某个古老文明投放于此的“种子”。而所谓的“鸣龙之音”,其实是跨越维度的召唤信号。当足够多的人觉醒独立意志时,信号便会激活,引来回应。
而现在,回应来了。
“我们要迎战吗?”莫归尘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