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桀肥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连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陛下…臣…臣昨夜与景阳王殿下二皇子殿下在城外…城外访友,一时贪杯,才误了时辰,罪该万死!”
赢元昭冷笑一声:“访友?朕看你们是饮酒作乐,乐不思蜀了吧?高世桀,你身为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却整日沉迷于酒色,荒废朝政,长此以往天下武备废弛,若是北境群妖南下犯境,你怎生抵挡?”
高世桀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磕头如捣蒜:“臣…臣知罪…”
赢元昭没有理会高世桀的求饶,而是将目光转向嬴明恪,语气更加严厉:“明杰,你身为堂堂皇子,不好好读书习武,却跟着高世桀厮混,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朕将来怎么放心把镇北城交到你手上?”
嬴明恪还是个年幼少年,不过十四五的年纪,比之兄长嬴明均还小了些,怎吃得住他如此言辞厉喝,只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辩解道:“父皇…儿臣…臣只是…只是向舅父讨教一些兵法…”
席中不知是谁轻笑出了声,嬴明杰慌乱下连扯谎都破绽百出,向高世桀这个酒囊饭袋讨教兵法,无异于缘木求鱼,问道于盲。
“讨教兵法?”席间笑声落到赢元昭耳中,让他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你是当朕不知道他有几多斤两么?”
嬴明恪被赢元昭当众揭穿,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将头深深埋在地上,不敢再辩解。
赢元昭冷笑一声也不答话,感受到上方投来的冰冷目光,高世桀几人伏在地上只顾着颤抖,连抬头直视的勇气也没有,再没有一丝当日在镇北王府时的嚣张跋扈。
嬴明均看在眼里暗自庆幸,自己早间匆忙间晚到些许,只是被父皇轻责了两句,比之现在伏在下首的叔父舅父几人可好的太多了。
这两年年二弟明杰被舅父叔父带着,整日沉迷于声色犬马之后,更是时常被父皇训斥,与自己也生疏的多了,在宫中也总是不见人影,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嬴明均两兄弟同父异母,嬴明均的生母韩后在生下他之时难产西去,胤帝另纳高氏女为后,而有了嬴明杰,两兄弟少时甚密,这两年渐行渐远,唯有四位师傅进宫授业时才一同学艺。
天子含怒悬而不发,在殿中跪伏的几人真是汗出如浆,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火候已足之后,赢元昭的声音才从上首传来:“平日里朕也懒得管你们那些鸡栏狗舍的勾当,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带着皇子同往,更不该误了先祖祭典。”
赢元昭最后呵斥一声后再无言语吐露,他身后熟知他脾性的内宦陈焕知道到此已差不多了,从宫外唤来宫人为三人张罗着增设席位入座。
冷眼看着三人入席,赢元昭还有些余怒未消,转头看向身边的长子劝诫道:“明均你也要引以为戒,莫要像你二弟一般声色犬马,正好今日你皇兄重归宗室,多与皇兄亲近亲近。”
“今有镇北王子龙氏重归宗室,其人品德忠贞,武艺高强,朕有意使其承镇北王爵,为镇北王世子,众卿以为如何?”
方才坐下的嬴明杰满面茫然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父皇,大胤朝最为要紧的爵位便是坐镇北境霜州防范妖魔的镇北王一职,那可是独掌一州之地的实权藩王,向来是胤帝的嫡亲兄弟担任,,而没有父爵子承的道理,赢元昭膝下只有两子,自己只等皇兄继位之后,便可承袭镇北王一爵,怎么突然来了个外人横插一杠?
他身边那身形瘦削的景阳王嬴元砀也是同样迷惑,错愕,他受封的景阳王仅有封号而无封地食邑,要不然也不会在宫中盘桓,与二兄嬴元彻独掌一州的大权也是天壤之别,现在一个毛头小子,眼看要跑到自己前面去了?
龙氏是谁?
哪个龙氏?
他们三人来的迟了,并不知晓龙凌晅的身世底细,不明道理,加之方才被训斥过,此刻更不敢捋胤帝之威,也只能茫然观望,赢元昭趁此机会提及承爵之事,应当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陛下,老臣以为不妥。”在众人鸦雀无声时,一个苍老声音响起:“陛下此举有违祖宗家法,一来镇北王向来没有父爵子承的先例,二来当年镇北王与四大太宗女龙氏有染,本身便有违祖训,龙氏女并非王府正妃本无名分,其子不得归于宗室名录总谱玉碟,更遑论承袭镇北王之爵,还请陛下三思。”
赢元昭眯眼看去,原来却是一直不发一言的丞相严崇,不动声色道:“哦?那严相以为应当如何?”
“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置喙,唯遵陛下圣裁。老臣只是提醒陛下莫要忘了祖宗家法,免使天下人寒心罢了。”
赢元昭刚刚才以祖宗之法斥责高世桀嬴元砀三人,话犹在耳,严崇便再同样以祖宗之法为由劝谏,不得不说时机极为巧妙,且在情在理,让人难以反驳。
这位两朝老臣神色始终坦然自若,赢元昭目视片刻,展颜笑道:“严相所言也有道理,即使是朕也不能枉顾先祖遗制,不过有道是疏不间亲,龙氏毕竟是朕的嫡亲子侄,便复他镇北王世子之位,不袭王爵,加侍中衔,可自由出入宫禁,于阙都赐宅一栋,以示嘉勉。”
“好了,朕意已决,便如此定下,等下次朝会时再行诏告群臣。”
赢元昭一代雄主,向来是威权独掌,一旦打定主意只不过知会众人一声,今日莫非是得逢喜事格外的从善如流,不然怎会经严崇一劝便从善如流,当即改口?
在龙氏谢恩之时,云中君玄清子等知晓内情之人只冷眼旁观,心中明朗,从今日四灵殿中异象来看,真正的人皇转世之身只怕并非狄氏,而是这位嬴氏嫡传的镇北王之子,等他日后身份大白重归帝统之时,在场所有宗室称他一声祖宗也不为过,当着这位的面妄谈什么祖宗家法,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胤帝看似轻易妥协,实则也是为日后留了几分余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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